野奴虽然是个孩子，但是做事有章法，很有自制力，对情绪的控制，有时候让姜令仪这个大人都自愧不如。
他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忽然改变主意的。
只是这孩子心思太重。
就算从前她还在世的时候，有时候都问不出来话。
现在这种情况，就更让人担心了。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啊，”白露道，“他就是非要给您守孝。”
姜令仪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是因为下葬这件事，刺激到了野奴？
不行，那绝对不行。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她得想个办法，让野奴振作起来。
白露表示，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样，”姜令仪沉声道，“你回去之后，什么都别干，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如果他要把你支走，你假装同意，然后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野奴对白露应该是信任的。
因为下人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白露。
程昭昭还曾经打趣过，说果然是男人，从小就爱美色。
野奴对白露不设防，那白露应该容易看出异常。
“是，奴婢知道了。”
“我也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给他写封信勉励他；或者其他路子，都试试。”
“好。”白露连连点头，“对了，姑娘，过继的事情，不太顺利。”
“卡在哪里？”
原来，是二表哥不同意。
二表哥的意思是，现在大表哥还在诏狱，没有尘埃落定。
皇上倘若雷霆之怒，迁怒谢家，那野奴过继过去，岂不是要跟着吃苦？
“奴婢觉得，二舅爷说得也极有道理。”白露道。
姜令仪咬唇。
确实如此。
她之前也考虑过了。
但是除了谢家，她实在想不到别人。
她想，就算谢家被流放，她到时候拿银子出来打点，家人都在身边，总比跟着那狼子野心的畜生爹好。
却忘了，谢家可能出于为野奴考虑的角度，拒绝这个提议。
白露支支吾吾地道：“姑娘，您，您和侯爷……”
“我和侯爷没什么事。我只是侯爷的挡箭牌，他不想被勉强。”姜令仪实话实说，“你不用担心我，只好好看顾野奴就行。”
白露却道：“其实，其实奴婢的意思是，如果您真的，真的跟了侯爷，那，是不是，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野奴过继给侯爷？虽然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种过继，也不是没有过的。”
姜令仪惊讶地看着她。
白露怎么会生出这么荒谬的念头！
“那不可能。”她耐心地解释，“一来我和侯爷在一处，只是权宜之计。日后……等孙耀祖遭到报应后，我应该会求个自由离开。”
她留在霍冲身边，能够接触更多消息，也能借他自保。
谢家前途未卜，她就算有钱，再打通关系，也是重重困难，而且不一定遇到什么人。
目前来看，她最容易抱住，也是最粗的大腿，就是霍冲了。
“二来，侯爷现在风口浪尖，强行过继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得罪孙耀祖倒还好，但是孙耀祖现在是太子党，别人会怎么想？太子又会怎么想？”
自已报仇固然重要，但是在能力所及范围内，尽量减少对无辜之人的影响，这是姜令仪现在所想。
她对霍冲，已经很感激了。
谁家容易呢？
霍家经历了巨变，能走到今日，其中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
不能因为她的一已之私，就连累霍冲。
虽然现在，已经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哦。”白露有些失望的模样。
“以后还是要多想想。”姜令仪温声道，“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能出狱，也不知道这件事最终什么结果。我感觉，侯爷是要帮忙的。”
“那不就有希望了？”
“不好说。”姜令仪摇头，“侯爷现在风头太盛，皇上若是对他有不满，说不定也会借题发挥。所以，不容易。”
“是，侯府现在太热闹了。都这么晚了，外面还有人排着队等着见侯爷。我们能进来，完全是因为遇到了那个徐凌，他人还怪好的。”
“嗯。”
姜令仪还在考虑这些事情。
到底是时间仓促，她想得不周全。
不过走到现在这一步，她也该满足。
路还得一步一步走，慢慢来。
“……老夫人心里不爽快，所以野奴闹着不肯让您下葬，老夫人也暗戳戳同意。她就想拖着，让李菁菁着急，不要聘礼。”
“呵呵，她心里说不定还做梦，李菁菁会上门跪着求她。”姜令仪冷笑。
明明是山沟里出来的婆子，偏偏心比天高，还当自已生了只什么金凤凰，让她也能鸡犬升天，摆起谱来。
从前姜令仪就厌恶她，现在更是深恶痛绝。
姜令仪就是后悔，为什么没透过她，看清楚孙耀祖的真面目——她那种人，能教养出什么好孩子！
最终，霍冲也没能说服野奴。
但是野奴说，他要回去再考虑考虑。
临走的时候，霍冲对野奴道：“什么时候想喝金桂饮了，只管来府里。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让人来跟我说一声。我……从前受谢家太多恩惠，也该回报一二。”
“那侯爷，我大舅舅，什么时候能洗刷掉冤屈？”野奴抬头，眼里有泪光。
姜令仪见状心疼万分。
大表哥何止是谢家的支柱，是她的支柱？
他是谢家每个孩子，包括野奴的信仰。
当年霍冲是大表哥的小跟班，野奴同样爱重这个大舅舅，恨不能时时缠着他。
便是孙耀祖这个亲爹，都得往后排。
大表哥对孩子有耐心，又讲道理，还会陪孩子玩，谁不喜欢他呢？
“想你大舅舅了？”霍冲摸摸野奴的头。
野奴点点头。
“那你乖乖听话，我会告诉他，你很乖。”
“侯爷，您能见到大舅舅吗？带我去见他好不好？”野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霍冲想了想后道：“我不能带你去。但是你可以给他写信，他也会回信。”
“写信？为什么总是写信，我想见见他。”
“先回去，好好想清楚我跟你说的话，尽快到锐士营。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议。”
野奴离开的时候，走出去了又回头，转身回来，跪下给霍冲磕了个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字一顿地道：“多谢侯爷大恩，大舅舅的事情就麻烦您了。他日结草衔环，定会相报。”
姜令仪脸色瞬时就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