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仪的第一反应是,野奴行这般大礼,是要做什么?
虽然他应该确实感谢霍冲愿意雪中送炭,但是姜令仪对自已的儿子太熟悉了。
她心里隐隐不安,觉得野奴这般,似乎要做什么大事一样。
结合他明确表态不想去锐士营,姜令仪心里开始忐忑起来。
可是忐忑也没有用。
现在只能等着白露,看看她能不能把野奴劝住。
“那金桂饮味道不错,明晚再给我做一杯。”
送走野奴之后,霍冲吩咐道。
姜令仪称是。
霍冲见她鼻尖红红,眼中都是疼惜,有些触动。
他想,她心地是善良的。
给野奴准备金桂饮,说明她心思细腻,又有同情心,能够怜恤野奴刚刚丧母的心情。
霍冲今日见到故人之子,尤其是他还有故人之姿,心绪难平,也看不进去文书。
他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轻搭在桌上,另一只手靠在扶手上,似不经意问起进来送夜宵的姜令仪:“你是在扬州长大的?”
“是,奴婢在扬州长大。”
姜令仪把端盘里的一碗米饭,一盘蜜汁酱鸭,一盘撒了许多辣椒的炙羊肉放在旁边桌上。
她从前并不知道,有人夜宵要吃这么多。
她一日三餐之外,从不加餐。
不过她喜欢零嘴。
于老夫人说,霍冲是无肉不欢,尤其喜欢吃辣。
姜令仪觉得吃太多辣的刺激肠胃,所以现在渐渐给他加一些其他口味的东西。
比如这份蜜汁酱鸭。
“扬州是个好地方。”霍冲忽然道。
姜令仪不知道回什么,只能笑笑。
她这会儿还在担心霍冲。
“扬州有什么好吃的?”霍冲又问。
姜令仪忙指着桌上的蜜汁酱鸭道:“这便是扬州口味。”
“那我尝尝。”
霍冲却没有吃几口,不过也并没有说不喜欢。
他吃了半碗饭后道:“以后野奴可能会经常来家里,你多做些扬州口味的饭菜给他吃。”
姜令仪闻言喜出望外,心中对霍冲的感激自不必提。
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霍冲这般对野奴,她都感激不尽。
她表达感激的方式便是,在饭菜准备上,更加精细。
姜令仪本来是不擅做饭的,但是后来嫁了人,慢慢开始洗手作羹汤。
不过真正开始喜欢下厨,则是因为野奴。
还好现在她也算扬州长大的,做和之前一样的东西,也不算违和。
但是尽管如此,姜令仪也决定收敛一些,别出什么纰漏。
过了几日,白露匆匆来找姜令仪。
这次,她对外宣称是来找霍冲的,不过霍冲不在家,她就在姜令仪这里说话。
“姑娘,不好了。”白露慌得六神无主,在姜令仪刚刚把红翡支出去后,就立刻拉住她的手。
姜令仪现在真的听不得这几个字,心里七上八下,却还得沉住气,“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慢慢说,不着急。”
“奴婢发现,野奴他竟然,竟然支开奴婢,去买砒霜。”
“什么?他买砒霜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还不敢声张。他买了不少,而且还是分开买的,藏在不同的地方。”
姜令仪也开始慌起来。
野奴这是要做什么?
“……他还买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他随身带着。姑娘,奴婢害怕,奴婢真的害怕。”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白露都得以死谢罪。
“侯爷今晚喊他来家里吃饭,我提前跑来跟您说一声。您想想办法,能不能旁敲侧击,或者怎么样都好,让他不要再碰那些东西,奴婢真的害怕。”
姜令仪现在也六神无主,但是她得想办法。
她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得表露身份。
比起来让野奴为她担忧,总比他去做危险的事情,可能危及自身要好吧。
她再想想,再想想,会有办法的。
要不,她和霍冲提一句,让他帮帮忙?
“白露,你先回去。出来时间久了,别引人怀疑。我来想办法。”
“那倒不怕。奴婢今日出来,是过了明路的。”
“嗯?”
“孙耀祖那个畜生,大概想攀附侯爷,所以听说野奴得侯爷青眼,别提多高兴;他想顺杆子爬,和侯爷套近乎,甚至还让我来打听老夫人和侯爷的喜好。”
姜令仪闻言冷笑。
孙耀祖那个钻营的,确实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现在霍冲炙手可热,谁不想拉拢?
说不定,孙耀祖还想用这件事,在太子面前表现。
他休想!
“你回去和他说,”姜令仪道,“侯爷不是不爱财,是等闲看不到眼里。你再同他说,侯爷很宠我,你又和我交好,这样他会供着你,然后去筹钱。”
筹钱对于现在的孙耀祖来说,难于上青天。
再也没有傻子,源源不断地给他供应钱财了。
“是,奴婢记住了。收拾那畜生,不在这一日两日,奴婢主要是担心野奴,您千万要想办法。”
白露临走的时候,还一直在不放心地唠叨。
姜令仪在桌前坐了一刻钟,心里定了主意。
——她今晚先给野奴做一桌好吃的,然后找机会单独劝他。
劝不动,就得冒着风险自揭身份了。
想到野奴日后要活在对父亲的厌恶,对自已的担心之中,姜令仪心里就难受得不能自已。
她自以为给了他优渥的生活,宽松的条件,从不勉强他,要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到头来,却连一个完整的家庭都给不了他。
“姑娘,”红翡从外面进来,“奴婢看到娇云姑娘,又往老夫人那里去了。”
“嗯。”姜令仪淡淡回答,“随她去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娇云确实从来没有往霍冲身边靠,在老夫人面前倒是晨昏定省,十分乖巧,很得老夫人欢心。
姜令仪觉得,就算娇云耍心机,只要她能得霍冲宠爱,那也是她的本事。
姜令仪不会吃醋,因为她从来没有把争得霍冲宠爱当成自已目标。
她甚至觉得,如果非要她献身,那是她不得不做的牺牲,仅此而已。
“姑娘,您也常过去吧。”红翡道,“毕竟后院,还是老夫人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