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过奖了。”娇云谦逊地道。
“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徐嬷嬷对她赞不绝口，目光触及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出去的姜令仪，她口气顿时变得尖酸，“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伺候老夫人！除了那张脸，真是一无是处！”
姜令仪闻言上前。
她哪里能随意上前帮忙，抢了人家的功劳？
她其实并不是很会伺候人，因为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
就算前身学过一些，也并没有和她的精神“融会贯通”。
她到底，不擅长做伺候人的事情。
姜令仪也插不上手，旁边丫鬟有的拿着毛巾，有的端着装皂角的盒子，实在用不上她。
徐嬷嬷又嫌弃她站在那里碍事，又骂她一顿。
娇云笑着替姜令仪解围，“这位姐姐，麻烦帮我拿一下牛角梳，我替老夫人按摩一下头皮。”
“什么姐姐？这就是侯爷身边的通房，以后得喊姑娘做姐姐。”徐嬷嬷道，“蠢笨着呢！你说你都来好几日了，她竟不知道去给你请个安……”
“是怜衣妹妹吧，果然生得花容月貌，让我自惭形秽。听闻妹妹前两日生病，这会儿可好些了？”
徐嬷嬷忽然记起这件事，看姜令仪的目光顿时像看瘟疫一般。
“出去，赶紧出去，别过了病气给老夫人。”
于老夫人道：“我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怜衣，你好些了吧。”
“多谢老夫人关心，奴婢已经好了。”姜令仪道。
她其实并不在意徐嬷嬷的冒犯，也不在意娇云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这个家里发生的事情，很难牵动她的喜怒。
她惦记的，是野奴，是大表哥，是谢家人；她担心的，是自已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争宠，更是她从来都没想过的。
等于老夫人洗完头之后，又叮嘱娇云和姜令仪，一起好好伺候霍冲，不要起矛盾。
两人都恭敬称是。
徐嬷嬷忽然白了姜令仪一眼。
姜令仪莫名其妙，却又习以为常。
——她永远不懂这老狗的意思，也不屑于猜测。
“老夫人，娇云来了好几日，有人生病霸占侯爷，所以侯爷一直没和娇云圆房。您看，是不是挑个好日子，把事情办了？”
姜令仪低头安静听着。
人在屋檐下，生病都是罪过，都会被人阴谋论。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娇云面色通红，双手在身前，紧紧拧着帕子。
低头的姜令仪，看到娇云手背上的青筋，心里想，原来面对第一次，大家都会紧张。
“再说吧。”于老夫人道，“侯爷现在刚回来，各种事情杂乱无章。”
徐嬷嬷还要说话，却被于老夫人看了一眼，顿时噤声。
不知道是不是姜令仪的错觉，她觉得娇云似乎松了口气。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于老夫人把人都撵走，显然是有话要和徐嬷嬷说。
姜令仪和娇云一起出了门。
娇云笑道：“妹妹若是得闲，来我院里坐坐。”
“好。”姜令仪点头，“姐姐有空也可以来找我。”
“你住在侯爷院里，我就不过去了。”娇云拉着姜令仪的手道，“说起来你或许不信，但是我，我真的对侯爷无意……”
交浅言深，大忌。
不管她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可以过度参与这个话题。
姜令仪心里立刻警醒，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姐姐，我们都是伺候侯爷的。凡事自有老夫人和侯爷做主；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寻他们。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她带着红翡匆匆离开。
娇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姑娘，她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愿意跟着侯爷吗？”
四下无人，红翡好奇地问姜令仪。
“我不知道。”姜令仪如实地道，“但是真假都不重要。是真的，我也帮不了她；是假的，也对我没什么影响。”
她自顾不暇，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分辩别人的真伪。
个人都有个人的命运和前程，个人自去挣扎。
而且，初初认识就说这些话，是极不妥当的。
娇云既然是皇后身边伺候过的，定然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小心谨慎，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她就是故意说给自已听的。
想让自已掉以轻心？还是其他什么目的？
无论如何，不过于亲近，维持点头之交就对了，姜令仪这样告诉红翡，也这样告诉自已。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在老夫人那里能见到娇云，其他时候，好像都见不到她。
她也当真从来没有往霍冲这里来过。
霍冲也没提起，好像府中从来没有这个人。
这日傍晚，姜令仪在屋里给老夫人画衣服样子——上次那一匹珍贵的青丝绒，霍冲做主留下，给老夫人做衣裳。
老夫人很重视，对于样式有要求，所以姜令仪这几日都在给她画，让她挑选。
霍冲已经吃过饭，正在屋里看信。
自他回来之后，每日的书信邸报文书，如雪片般，每日都几乎都能装半麻袋。
姜令仪有时候都想，他都忙成这样，那皇上日理万机，是不是都没有时间睡觉了。
这种时候，姜令仪从不往前靠。
除了好好活着，她没有任何目的，也不想引起霍冲任何猜忌。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徐凌的声音：“侯爷，外头有个小子，非吵着要见您。”
“是谁？”
因为担心霍冲有吩咐，所以姜令仪的门是开着的，只挂着帘子，听外面的声音很清楚。
“是孙家那个孩子，小字野奴那个。”
“啪嗒——”
姜令仪手中的笔落到了纸上，墨色晕染开来。
她的手紧紧抓住桌角，因为用力而指尖发白，身形控制不住地颤抖。
野奴，是她的野奴来了！
姜令仪万万没想到，猝不及防间，就要和儿子见面了。
恍如隔世。
不，已经是生死两隔之后的重逢。
“他怎么来了？”霍冲出门，“人呢？都这么晚了，他身边可带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