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仪上前给于凝霜行礼。
即使是低着头，她也能感受到来自于凝霜的凝视。
半晌后，于凝霜轻笑一声，“样貌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二哥那倔强脾气，愿不愿意把人收在身边。”
“收下了。”于老夫人道，“是我让他收的。你二哥，不是从前那般任性了。我这么大年纪，又有几年活头？好歹闭眼之前，让我看见个曾孙模样，我到了地底下，也跟你祖父有个交代。”
“是吗？”于凝霜放下手中茶杯，从手腕上撸下来一个绞丝金镯递给身边丫鬟，“赏她的。以后好好伺候二哥，不会亏待你。”
姜令仪行礼致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于凝霜对她是轻蔑的，还有些不太愉快。
大概可能是觉得自已瘦马的身份，辱没了霍冲。
说话间，霍明嘉带着霍明澜进来。
于凝霜见了两人，显然很高兴，拉着他们说话，姑侄之间很是亲热。
可是说了没多久，于老夫人就开口“撵人”。
“天都黑了，你不好在家里再待，免得别人抓住错处。家里什么都好，你二哥也回来了，有什么难处，让人带个话。我想着，回头让你二哥去看看你，给你撑个面子……”
“祖母，二哥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不宜四处走动。”于凝霜拒绝，“谁都不是傻子。二哥现在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就是王爷都会因此高看我几分，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挑衅我？”
“你说得也对，只现在比从前境况好些，你别委屈自已。”
“嗯，我晓得的。”于凝霜笑道，“今日还是王爷主动和我提，准我在家里和二哥吃过饭再回去。”
这额外的体面，显然是霍冲换来的。
现在谁不愿意给霍冲人情？
姜令仪觉得，于凝霜是拎得清的。
只要霍冲一直得圣心，那他不用做什么，都已经是妹妹最好的体面。
于老夫人又说起了子嗣之事。
“你现在受宠，跟着王爷也是这么多年，膝下无子，也总是个事儿。不如抱个孩子养在名下，日后也是个指望。”
姜令仪听明白了。
本来侍妾是不能单独抚养孩子的，更别说抚养别人的孩子。
但是于老夫人的意思是，趁着霍冲现在有体面，让他出面，估计有可能实现。
“我还年轻，过几年说不定还能生，再看吧，实在不行，等个五年六年再说。”于凝霜笑着拒绝。
她站起身来。
“好久没有下厨给祖母做饭了，今日我下厨。”
于老夫人笑道：“前些日子不才让人给我送了豆腐羹？好容易回来一趟，陪我说会儿话，去那烟熏火燎的地方做什么？”
于凝霜却道：“到底是现做的好吃。王府拿到这里都凉了，您就让我今日好好孝顺您一回。”
“真拗不过你，那也等会儿再去。这是宫中赏赐的荔枝，特意给你留的，快尝尝。”
“等二哥回来一起吃，我先去准备做饭。”
“也好，怜衣，你也去帮忙，跟姑奶奶学着点，以后好好伺候侯爷。”
姜令仪低头称是。
但是她刚跟到厨房，就被于凝霜支出去打酱油。
显然，于凝霜并不喜欢她，嫌她碍眼。
否则打酱油的事情，怎么会让她做？
还有婆子和小丫鬟呢。
姜令仪只管听话。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出去之后，于凝霜的脸色更冰冷。
于凝霜的丫鬟青禾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不解地问：“姨娘，回来之前，王爷不是特意嘱咐您，让您请侯爷去王府走动走动吗？怎么您……”
反而还拒绝了老夫人的提议呢？
青禾是心腹，所以于凝霜也没有藏着掖着。
“二哥的战功，是九死一生换回来的，人人都想占便宜，倒是想得美！”
青禾听她嘲讽赵王，低头不敢说话。
“二哥竟然肯收通房了。”于凝霜喃喃地道，“不过这样也好。虽然……那女人身份实在是低。”
她语气中有嫌弃，也有青禾不懂的深沉。
姜令仪把酱油买回来之后也不碍眼，站在院子里等着召唤。
霍明澜噔噔噔地从屋里跑出来，拉着她说话。
“姐姐，你吃荔枝了吗？我给你尝尝。”她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荔枝。
姜令仪笑道：“老夫人赏奴婢了，姑娘您自已吃。”
“你想不想做我的丫鬟？”霍明澜眨巴着眼睛道，“我去和二叔要你呀。”
小家伙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姜令仪看着她，就想到自已的野奴。
野奴和天真烂漫的霍明澜不一样，是个老成持重，也有些……叛逆的孩子。
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是有时候会不耐烦听她说教。
野奴不喜欢和孙耀祖亲近。
现在想想，是不是孩子比她更聪明，更能感受到善意和恶意？
“奴婢是要伺候侯爷的，”姜令仪笑道，“姑娘身边若是缺人，和老夫人说，老夫人会给您安排的。”
“我知道，但是没有姐姐这么好看的了。”霍明澜坐在石凳上，晃着腿，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恰好老夫人出来，见状呵斥她道：“坐没坐相！今晚我就和你二叔提，找个严格的嬷嬷回来教你规矩。”
霍明澜苦着脸，连忙求情，表示自已不要。
于老夫人道：“这事可不能由着你。”
霍明澜闷闷不乐。
姜令仪看得好笑，但是心里却想着，是该学些规矩了。
倒不是要教她讨好别人，只是别日后因为这些细枝末节被人捉住错处。
不过转念再想，她从前倒是步步谨慎，循规蹈矩，唯恐被人指摘。
最后结局呢？
所以人这辈子，到底该拘束着自已，还是该快意人生呢？
于凝霜的厨艺很好，厨房里很快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当霍冲披着夜色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做了一整桌的菜。
兄妹多年未见，见面自然又是一番感动。
于凝霜落泪道：“二哥辛苦了……”
然后就哽咽得说不出来话。
霍冲也有些感慨模样，拍拍她肩膀道：“你也辛苦了，家祖母多亏了你照顾。”
“都来吃饭。”于老夫人张罗道。
姜令仪站在一旁布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