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于老夫人斥道,“这是伺候你叔父的丫鬟。”
姜令仪上前行礼:“奴婢怜衣,见过大公子,大姑娘。”
“原来是咱们家里的姐姐。”霍明澜雀跃。
因为侯府人不多,她正是贪玩的时候,觉得很闷。
现在多个漂亮姐姐,她表示很高兴。
徐嬷嬷却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哄她道:“大姑娘,你别学她,离她远点。”
千万别把好好的姑娘给教坏了。
霍明澜一脸困惑。
姜令仪低头,看似谦卑,实则面无表情。
“总之就是离她远点。”徐嬷嬷道。
“她很忙,”于老夫人道,“要管你叔父院子里的事情。”
“哦。”霍明澜有些不快,却也没说什么。
不过霍明嘉已经十二岁,依稀懂了点什么,没有多看姜令仪。
于老夫人也没留她,让她回去歇着。
姜令仪告退。
她知道,在于老夫人眼里,她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晚上在床上伺候好霍冲。
其他的事情,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和她为难。
来到梧桐苑,她挑了东厢房。
东厢房原本摆放的都是杂物,虽然明显是打扫过的,但是还是乱得碍眼。
姜令仪挽起袖子动手收拾。
红翡见状忙道:“姑娘,您且坐着,让奴婢来。”
“没事。”姜令仪对她温和地笑笑,这才有空和她说话,问起她的情况。
红翡有些腼腆,一边擦桌子一边道:“奴婢的祖母是伺候过老夫人的,后来放籍出去。这几年,家里光景不好,祖母便求到了老夫人面前,让奴婢入府,减少家里的嚼用。”
她还有一层意思没好意思说,但是姜令仪却明白。
家里人也是希望红翡在侯府里“镀金”,日后能有更好的 姻缘。
“你家里人很疼你。”姜令仪道。
“是。”
提起家里人,红翡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奴婢家里虽然不宽裕,但是过得很幸福。奴婢进府之前,祖母叮嘱奴婢,无论伺候哪位主子,都要一心一意。祖母说,人做事,要踏实,要对得起良心,就算没有回报,也总不至于日后想起心里难安。”
姜令仪颔首。
她大概明白为什么红翡会那般维护自已,哪怕自已只是个人人可欺的瘦马。
她是把自已当成主子的。
“红翡,你可识字?”姜令仪又问。
红翡脸红,“奴婢家里穷,便是兄弟也都没有入学的。”
姜令仪点点头,“那日后你若是想学,我闲着可以教你。”
“奴婢谢过姑娘。”红翡欢天喜地地道,“奴婢如果会写字,那祖母一定很高兴的。祖母从小就和奴婢讲,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识文断字的。”
若是她也能识字,那祖母那般要强的人,豁出脸面求旧主,也不算白求一场。
“去问问有没有文房四宝,要一套来。”
“奴婢这就去。”
红翡很快找来了文房四宝,“……是阿福拿给奴婢的,他以后要做侯爷的长随,紧张得一直拉着奴婢说话。他倒是大方,给了奴婢这么多纸。”
“好好相处,日后都在一个屋檐下。对了,红翡,你去帮我问问,我的月银是多少,什么时候发?”
“是,奴婢这就去。”
姜令仪把红翡支走,提笔后半晌未落,眼泪先簌簌而下。
她要给野奴写一封“遗书”。
野奴才八岁,就已经无所依靠。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自已是被害死的,让他只当自已死于风寒。
否则,只要想到那一碗让自已送命的药,是他端来的,他这辈子大概都无法安心。
作为一个母亲,任何情况下,儿子都是她最重要的考量,没有权衡利弊。
姜令仪艰难下笔:吾儿,见字如面……
她告诉野奴,不要为她的离开而长久悲伤。
她说,她其实是支持她去锐士营的,让他努力。
她说,娘不在的日子,照顾好自已,娘会一直看着你……
姜令仪写着哭,哭着写,一封信写下来,泪水打湿锦帕。
母亲这个身份,让人柔软却又坚强。
最后,她告诉野奴,自已还给他留了很多书信,日后需要的时候,白露会给他。
这也是姜令仪为以后鼓励儿子提前埋下的伏笔。
她又飞快地给自已最好的闺蜜程昭昭写了一封信,托她想办法,帮野奴进锐士营。
程昭昭身份尊贵,是皇上的外甥女,获封“永乐县主”。
单单“永乐”这个封号,就是公主也难以企及。
因为程昭昭的母亲,皇上的胞妹,当年为了救皇上,死在皇上怀中,临终之前托皇上照顾好自已的驸马程元和女儿。
程元后来续弦,娶的是姜令仪谢家表姐谢瑶。
所以严格来说,程昭昭还要喊姜令仪一声“姨母”。
当然,姨母她是不可能喊的。
程昭昭万千宠爱于一身,一身反骨,谁都敢怼。
起初她很讨厌姜令仪,但是后来两人意外成了莫逆之交。
程昭昭嫁给了荣国公的孙子江子离,但是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起因是江子离有个青梅竹马,和他勾勾搭搭的表妹。
程昭昭眼里揉不得沙子,但是也懒得去做骂街泼妇。
你不是在家里养女人吗?
那好,我在外面养男人。
想到他们家那复杂的情况,姜令仪都头疼。
不过作为朋友,程昭昭是极讲义气的。
如果托她找门路,让野奴进锐士营,那应该没问题。
毕竟江子离就是锐士营的教习。
也就是到了这种时候,才能更清楚地明白,谁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好友。
甚至,如果不是怕程昭昭闹个翻天覆地,就是直接把野奴托付给她,姜令仪都是放心的。
写信期间,红翡回来,说是府里没有通房的先例,所以不知道月银多少,但是徐嬷嬷一个月二两银子,大丫鬟是一个月一两,想来她应该是介于两者之间。
姜令仪表示知道,又找个理由把她打发出去,继续写第三封信。
这封信,是极重要的,所以她斟酌着写了很久。
写完的时候,已经是午时。
红翡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忐忑地道:“姑娘,老夫人喊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