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椅上被昨夜的大雨冲刷了一遍,上面呈现出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很是漂亮。
江生淮抬手挠了挠自已的头发,浅浅的笑着说:“来走亲戚,顺便带带小朋友。”说完就把宋淞旁的小男孩带了过来,介绍给时雨姗认识认识。
“这是我堂弟,今年……今年。”江生淮才想起自已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堂弟”的年龄。
这只是他临时找的小演员。
他为什么要找呢?
因为她,因为眼前这个安静得出奇的女孩。
江生淮说不出来,被300元收雇来“堂弟”沉着应对这个令眼前的大哥哥打不上来的问题,“姐姐,我今年10岁了。”
时雨姗走近“堂弟”半蹲着,伸手温柔的摩挲着他的头,“你很乖弟弟。”
站在一旁的江生淮莫名感到心里很烦,无缘头的烦。
江生淮压住了内心的烦躁,把宋淞带了过来挨着“堂弟”,“小朋友,你们去玩吧。”
宋淞倒是高兴的拉着“堂弟”的手,看着比自已高一点的男孩,“同桌,我们去玩吧!”
说来也巧,江生淮歪打正着,找到了宋淞的同桌,现在他也是才知道,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的。
宋淞的同桌是第一个搬进这个名为西绪的小区里面,而第二个就是宋淞一家人了。只有两户人家的小区冷清得几乎近似无人区,恰巧那天,宋淞待在家里无聊就缠着奶奶带自已下去玩。
奶奶并不想下去,因为看电视看上瘾了。
“淞淞,待会儿下去,等奶奶看完这个电视剧哈。”淞淞奶奶极其温柔地说。
可淞淞并不理会,只是用自已的小手扶上奶奶的胳膊,往外拉,“奶奶,淞淞要下去。”
奶奶没理,也没站起来。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淞淞有些恼了,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上红色按钮。电视一下就关了,刚看到高潮部分,就没了。
淞淞奶奶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正要对着淞淞开口教育,又转念一想说:“淞淞为什么要关电视机?”
淞淞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奶奶不听我讲话,所以——”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所以淞淞就关电视,惩罚奶奶吗?”淞淞奶奶语气没有带有生气的,反而是多了几分耐心。
淞淞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拉着奶奶说:“好奶奶,带我去小区逛逛吧。”
奶奶听着嘴甜的淞淞,无可奈何,也只能答应。
心满意足的淞淞一到楼下小区,便撒开奶奶的手,往外蹦跳着,活泼得紧。
没一会儿淞淞就不见了踪影,奶奶也不担心。淞淞从小记性好也聪明,从来都不会跟陌生人走还有吃陌生人的东西。除了他信任的人以外。
淞淞很喜欢小区的锻炼器材,自然他也是跑到哪里去了。
正值夏日,那天太阳也泛着刺眼且热烈太阳光。
锻练器材不远处,有一张长椅,上面坐着一个小男孩,带着黑色边框的眼镜,正一脸认真的看着手上的故事书。
好像是一本……《小红帽》。
淞淞被那个故事书的封面吸引了过去,悄悄的坐在了那个男孩身旁。男孩似乎知道有人坐在了他旁边还是个和他一样的男孩。他把故事书移到了中间,两人很是方便一起看书。
良久,故事书看完了,淞淞满脸笑容的看着眼前这个长得不错的男孩说:“你好啊。”
男孩简单回复了句:“你好。”
淞淞听着冷漠的回答,觉得这个男孩好无聊,但又想这个小区又没有几户人,还是硬着头皮问,“唉呀,忘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停顿了几秒,说:“严文堇。”
宋淞点点头,把手伸到宋文锦面前说:你好,严文堇,我是宋淞。”
严文堇看着面前的这只小手,很白很细,把手握了上去,说:“你好,宋淞。”
至此,两人关系就好了起来。
等待开学的宋淞,第一天去就发现了班里的同学有一个令自已熟悉的人。
是严文堇。
后面在宋淞的争取下和严文堇做了同桌。
……
严文堇站在宋淞旁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冷漠。
“好,淞淞我们去玩。”严文堇说。
宋淞倒是很高兴,挽着严文堇的胳膊到小区到处转悠去了。
只留下江生淮和时雨姗两个人。
空气渐渐凝固了起来,不时还掺杂尴尬气氛在里面。
最后还是江生淮先开的口,“时同学,你搬家了?”
时雨姗摇头,“没有,只是暂住。”
江生淮“恩”了声。
两人面相对方站着的,时雨姗不敢直视江生淮,一直把头低着,用余光打量男孩。
今天江生淮穿了一身厚厚的浅蓝色羽绒服和加绒的灰色裤子。
江生淮看到一旁的长椅,指了过去说:“时同学,我们坐着聊天吧。”
时雨姗闻言,抬头看了过去,“好,坐着好。”
两人同步坐到了那张被昨夜大雨冲刷过的椅子。
江生淮绅士的拿出纸把整张长椅擦了个遍,才让时雨姗坐了上去。
时雨姗莞尔道:“谢谢。”
江生淮笑了,“不客气。”
两人坐了上去,发现没有什么可聊的,无声中透露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尴尬。
时雨姗想了下,刚要开口说“好久不见”,就听见江生淮说:“时同学,冷吗?”
时雨姗只好把刚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回答说:“不冷的,谢谢。”
江生淮笑着点点头说:“好的。”
聊天没有持续多久,又恢复了尴尬气氛了。时雨姗不自觉的扣起了指甲壳,江生淮看到了,“不要扣,会扣伤的。”
时雨姗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才说:“我知道了,谢谢。”
江生淮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句“谢谢”总觉得和时雨姗又开始疏远了。
一道无形的墙壁在慢慢筑起来。
是时雨姗亲手筑起来的,她喜欢江生淮,可是她自认为自已配不上那么好的人。
她自已是被黑夜所覆盖住的人,而江生淮是被太阳所覆盖的人。
都是被覆盖的人,概念却变了个味道。
时雨姗想过这个问题,她想无意中疏远江生淮,然而大脑却止不住的想起他一次又一次。
他成了她忘不掉的人。
时雨姗往包包摸了摸,发现自已的手机不见了,突然站了起来,“我手机呢?”
这句话提醒了江生淮,时雨姗的手机还在自已的手里。
江生淮一脸抱歉,把手机递到时雨姗面前,低头说:“对不起啊,我,我,我。”
江生淮“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时雨姗接过手机,“谢谢,你不应该道歉的,是我该谢谢你。”
江生淮闻言,重新抬起头说:“我没有第一时间把手机给你,是我——”
“不用。”时雨姗打断了江生淮未说完的话。
时雨姗打开手机屏幕,一看时间五点半了。
该去找宋淞回家吃饭了。
时雨姗有礼貌的说:“江同学,我要去找宋淞回家了,再见。”
说完就转头走了。
忽然,右手手腕被拉扯了回去。
是江生淮拉的。
“……陪我待会儿,行么。”江生淮声音有些哽咽。
时雨姗一时间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江生淮抱住了时雨姗,头耷拉在她的肩膀处。
时雨姗双眼睁大,手缓缓从身侧举起,拍了拍江生淮的背说:“……好。”
她不知道江生淮这是怎么了,想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而江生淮正等着时雨姗来问他。
然而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江生淮养在家里的狗死了。
狗狗是被车子压成了两段死的,当场死亡。
江生淮觉得自已就像是那条快被分裂的狗,想起逝去的爷爷,父亲的转学和时雨姗的疏远。
一个让他难过到无助,一个让他烦躁不已,一个让他有些伤心。
狗狗陪了他九年。
那条狗也是爷爷送给江生淮的,是爷爷唯一留下的活物。
狗狗令他想起了曾经有爷爷的时光,刹那间他眼角因为鼻尖的酸楚再一次红了起来。
爷爷走了,狗狗也走了,现在连时雨姗也要走了吗?
他不知道。
爷爷是这世上唯一最爱自已的人,如今都已过去了。
江生淮哭得愈发严重了泪水止不住的往眼眶外溢出。
他什么都快没有了。
心里的酸涩感愈发清楚了。
爷爷,狗狗都离开了他,而江生淮什么也做不了。
父母的逼迫,让他一度陷入困境中。
他的父亲心里从来没有觉得愧疚,爷爷的去世没有令他难过。
江生淮在爷爷的葬礼上看着父亲的假惺惺和母亲的演技,直拍手,觉得他们这副样子真令人恶心到吐。
他真的心疼爷爷,爷爷最后想见见父亲,最后也只听到了一句话:“爸,我回不来了。”
冷漠,残忍。
想到以前的种种心里愈发难受,苦不堪言。
时雨姗陪江生淮待了半个小时,就回去了。
江生淮看着时雨姗远去的背影,感觉自已离她也越来越远了。
远了。
时雨姗回到家的时候,宋淞早就等候多时了。
宋淞大叫:“小姨,我快饿死了!”
时雨姗笑了笑,柔声说:“好,淞淞,我去热饭吃。”
宋淞满意的点点头:“好!”
屋外又开始下起了雪来,又是一个不眠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