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姑娘出身不凡,本就聪明机敏。
借着火光环视一圈,见了地上散乱的包裹、长剑、暗器,以及带有血迹的匕首,大概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背过身去,忍痛揭开肩头的衣裳,看到包扎好的肩头,更是明白过来,应该就是斜靠在墙角上的少年救了自已。
小心的解开布条,肩头虽然糊了木灰,有些狼狈,但没有流血,身上也没了中毒的症状。
重新给自已包扎好了,黑衣姑娘看向墙角的少年,眸子里闪过感激与好奇。
心想这少年好生消瘦,瞧着不过十四五六,赤着双脚,衣衫破旧,怎么会有救她的本事?
又见他虽然披散着头发,皮肤却很白皙,低垂的手掌上也不见茧子,不似一般的贩夫走卒,更不像身怀武功。
黑衣姑娘蹙了蹙眉头,猜不出这少年的来路。
瞧了瞧外面,雨声渐息,她身上又担着莫大的干系,实在不适合久留。
于是不曾吵醒苏木,轻手轻脚的拾起包裹。
点视一番,发现钱财未失,只少了一本秘籍,还滑落在那少年的身边。
黑衣姑娘心想这少年救人危难,不贪钱财,还真是个谦谦君子。
当即收了长剑、匕首,从包裹里取出两锭大银,轻轻的放在了苏木的脚边。
拾起那本《点穴秘要》,看了看,稍一迟疑,复又放在了银子旁边。
黑衣姑娘蹲着身子,仔细看了看熟睡中的少年,似乎是想记住他的模样。
转念一想,自已像那无根飘萍,哪有今后可言。
心中一酸,冲着熟睡中的苏木拜了一拜,算是谢了他的救命之恩。
牵了马儿,走出破庙,不顾雨势未歇,策马而去。
苏木不知他这一觉错过了什么。
次日一早醒来才发现黑衣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上包裹事物大多带走,苏木心想多半是那姑娘醒了之后自行离去,当下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反倒是放在脚边的银锭、书册让他颇为惊喜。
书册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两锭大银!
五十两一锭,足足百两好银!
大乾王朝,五两银子就足够三口之家一年花用。
百两银子,只怕是好多百姓一辈子没见过的财富!
苏木笑嘻嘻的收起银子、书册,心想那姑娘可真大方,有了这些银子,他就不愁难以回乡。
转过身来,冲着无头神像拜了一拜,谢过神仙老爷借了贵地给他发财。
走出门去,昨晚大雨早已停歇,地上泥土泡的松软,留下了不少马蹄印。
苏木顺着马蹄印朝外找去,只见蹄印向北,心想那黑衣姑娘多半是奔了京城里去,不由得暗道可惜。
又想她身中剧毒,失血过多,独自上路不知稳不稳妥。
又怪自已睡得太死,竟是不知姑娘醒来离去,不然还能给她开了方子这样想着,渐渐痴了,脑子里始终不曾忘了那一抹嫩绿。
摇了摇头,暗道一声罪过下流。
咧了咧嘴,也不要那根棍儿,继续朝着南方走去。
这一走就走了大半日,总算遇到集镇,算是彻底离了京城。
苏木寻人打听,别人见他衣裳破旧,赤着双足,难免皱眉呵斥。
所幸有位老者心善,让他晓得这里叫做大通铺,是北上进京的必经之所。
大通铺原本不叫大通铺,有个旧名叫三十里铺,意思是此处距离京城三十里。
后来因着京师繁华,此处连通南方各处,叫着叫着,就成了大通铺。
地名诙谐却也合适。
一个小小的集镇,远比普通县城还要繁华得多,商铺林立,可谓应有尽有。
牢里关了七年,苏木看什么都新鲜。
有了银子,本该去填饱肚子,之前问路受了白眼,生怕去了饭铺被人当成叫花子撵。
少年人好脸皮,当即不顾肚皮。
寻了一间成衣铺,想着先给自已换身行头。
赤着双足,刚一进门,店里伙计眉头直皱,挥手就要赶人。
苏木心中不忿,转头就走,不愿让这等人赚他钱财。
奈何走了几家,都是这般反应,叹了一气,只道世人皆是只重衣衫不重人。
本想掏出银子,托在手心,看谁还瞧不起人。
恰好瞧见旁边有一家售卖香烛铺子,铺子里挂了几件素色道袍。
心中一喜,舍了成衣铺子,朝着香烛铺子走去。
道袍不似法衣,术士、道人皆可穿得,有钱人家也常有穿着,皆爱它的衣带宽便。
所以苏木去买道袍,倒也不悖常理。
看着香烛铺子的是个老婆婆,很是和善,倒没有赶走少年,只当他是讨口的花子,好心的从衣袖里摸出了几个铜钱。
“给,孩子,去那边买油饼吃。”
老婆婆头发花白,递过铜钱,朝着外面努了努嘴,示意苏木去买油饼。
还是被人当成了花子!
苏木心中又气又急,却也感受到了老婆婆的善意。
连连摆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剖白解释了起来:
“婆婆,我不是花子,我来买衣服!”
“哎呦!道君菩萨哎!”
那婆婆见少年将出大锭银子,顿时大惊,一拉把他拉进店里,挡住了他手里的大银。
“你这孩子,这许多银子,怎敢随便拿出来?”
“被贼人瞧见,看不偷了你去!”
老婆婆嘴上说着责怪的话,手上麻利的帮苏木把银子揣进了怀里。
这才拉着他的手坐到店里的条凳上说话。
“好孩子,婆婆不问你银子从哪里来,你这大银婆婆也破不开。”
“啊?”
苏木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他没什么用钱的时候,想是闹了个笑话。
当即站起身来,朝着老婆婆躬身一礼,跟她老人家请教了起来。
老婆婆见他这样斯文有礼,又生得白净,心想莫不是富贵人家的落难公子?
她也不去细问,指了金银钱庄的路径,告诉苏木可以去那边兑换散银铜钱。
又怕他一个人受了欺负,干脆拉着苏木一同去了。
也多亏了老婆婆带着,否则苏木这般模样,去了钱庄,保不齐被人扣下,报了官府,把他当成贼偷拿了!
一只大锭,兑了散碎银两,钱庄给个布袋包了,苏木揣在怀里,这才跟着老婆婆返回了香烛铺子。
一路不住感谢,老婆婆乐呵呵的笑着。
到了铺子,取了道袍来试,买了两件素色道袍,又给配了两双云鞋。
那婆婆打了清水,让苏木把脚洗了,擦干着袜,换了道袍、云鞋。
“好个俊俏小郎君,就是瘦了些!”
帮着穿戴整齐,婆婆瞧了瞧苏木,不禁开口赞道。
又见他披头散发,取了一只铜箍,替他把头发束了。
“唔,这样就好看多了,老婆子要是年轻个几十岁,可舍不得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