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爹听说要去屋后,略微一愣,让儿子去拿锄头。
自已则是去灶下取了一根粗大的木柴,用麻绳缠了一端,又用菜油浇湿。
他虽年老体衰,口齿不利,生活经验却比年轻人丰富得多。
屋外一片漆黑,不时有风,一盏油灯哪够照亮,故而做了这么一个火把。
赵老爹燃了火把,儿子扛了锄头,苏木跟在他们后面。
出了院门,绕到屋后。
赵家父子都不知苏木的用意,但见他念咒止了孩子的啼哭,自是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所以都朝他看去。
苏木伸手从赵老爹手中接过火把,也不说话,微微躬着身子,手中火把放低。
沿着屋檐下的排水沟一路寻去。
没走几步,瞧见一处泥土有异,暗道该当就在这里!
“赵大哥,你从这里挖,看看地下有什么。”
苏木直起身子,指了指那处。
赵大哥点了点头,朝手心唾了一口,挥锄便开始挖掘。
他是做惯了农活的好手,手上有劲,三下两下,泥土翻飞。
赵老爹口齿不利,眼睛倒是还行,见儿子挖出来的泥土颜色不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看着像是被翻过。”
庄户人家,土里刨食,对泥土最是亲近不过。
赵大哥点了点头,手上加快了速度。
不多会儿,只听得笃得一声,似是挖到了什么东西。
锄头扫了扫,果然露出了一个二尺来长的木盒。
赵老爹见状上前搭手,父子俩很快就把那木盒起了出来。
扫去浮土,见那木盒上有朱红符文,直如鬼画符一般的吓人。
赵老爹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他小时候从他爹那里倒是听说过一些。
当即颤声问道:
“苏小锅,这、这是莫子东西?”
苏木早就注意到了,只是那符文弯弯曲曲,不似师父教他的文字,却也不识得其中含义。
只是摇了摇头,让赵大哥打开木盒来看。
赵大哥生性憨厚,又见木盒诡异,听得苏木的话,哦哦两声,壮着胆子用锄头撬开了木盒。
这一撬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赵大哥哎呦一声,忙不迭的往后躲开。
恶臭弥散,苏木不禁捂了口鼻,纵然袍袖宽大,也是遮掩不住。
正要上前查看,却被赵老爹一把拉住了手臂。
“这歪不对!”
赵老爹脸色惨白,心里直打哆嗦,自已也怕得紧。
但他一把年纪,想着总不好让年轻人去为他家犯险,当即拉住苏木,不让他过去。
自已上前一步,用脚尖挑开了木盒。
朝里张了一眼,也如他儿子一般哎呦了一声!
原来木盒之中竟是个婴儿的尸体,不知死了多久,已然腐烂生蛆!
苏木火把一晃,到底看了一眼,只觉得头皮发麻,腹内翻腾,心中暗道:
难怪消耗颇多,原来是坟头念咒,倒是犯了大忌!
“苏、苏小哥,这、这…”
赵家大哥也是朝里看了一眼,牙齿打架,很是害怕,顾着妻儿老小,求救一般的看向了苏木。
苏木领着他们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上风口,避过了尸臭。 这才放下袖子,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那盒子上绘的多半是梵文,埋的婴孩怕不是好死。”
“这是有人作怪,把婴孩埋在你家后面,要你家孩子做个替身,好让那死婴摆脱罪孽,投个好胎!”
苏木脸色铁青,心中暗恨。 这等压胜法门全然不似术士、道门手法。
道家贵生,也不讲什么轮回转世,多半是走了邪路的和尚所为!
赵家父子听了更是又惊又怒,又气又怕又急!
赵老爹更是勃然变色,嘴里叽里咕噜的骂个不休。
他本就口齿不利,加上骂得多是地方俚语,苏木听不太懂,只听懂了什么芳姑、疯子之类的只言片语。
苏木也不拦阻,对这种害人的恶毒做法也是深恶痛绝,由着赵老爹骂了一气。
这才开口说道:
“赵大哥,这婴孩尸体还得尽快处理,劳烦你抱些柴草,一把火烧了为好。”
“对对对!你快去!”
骂个不停的赵老爹闻言顿时住了嘴,赶忙催促儿子去抱柴草。
赵老大连连点头,火把也不要,就着微弱的月光,快步跑回了院子。
不多会儿,一手提了一捆柴草,大步跑了回来。
三个互相搭手,把那装了死婴的木盒挪到了一处平地,堆了柴草一把火点燃。
候在一旁,等柴草燃尽,连同木盒死婴一并烧成了灰烬。
苏木看着烧完,总算放心,见赵大哥拾起锄头,知道他是想把灰烬埋了。
于是开口拦阻:
“赵大哥,不着急,且放着,等明天太阳出来,晒上一晒,再埋最好。”
赵大哥不懂这些,心中对苏木却是十分信服,连忙点头答应。
三个相伴着返回屋里。 赵家媳妇见他们出去多时,屋后又一直动静不停,自然免不了问了几句。
这一问,却又唤起了她公公心中的那股恶气。
赵老爹站在门前,指着外面,兀自骂个不休。
苏木依旧是听不明白,还是赵大哥开口解释,他才明白了原委。
原来他们村庄有个唤作芳姑的姑娘,十七八岁,出落得一副好模样。
去年芳姑突然失踪,爹娘老子好一顿寻找。
甚至闹到县里,报了官府,始终不曾寻到。
谁知正月里消失了将近一年的芳姑突然返回,怀里抱个孩子,人也邋里邋遢,变得疯疯癫癫!
村里都说她是被山里精怪迷惑了去,不知和什么东西生下了野种!
她那爹娘老子又哭又气,竟是把那孩子溺死在了便桶里。
没过多久,疯了的芳姑一病不起,上个月也撒手而去。
只是不知那死婴是谁埋在了赵家屋后,几个人猜来猜去,没个头绪。
那芳姑回来之后痴呆疯傻,连话都不会说了,之后更是卧床不起,一命呜呼,想来不会还有心思害人。
她那爹娘老子不用说了,那孩子就是他们丢进了便桶里,哪里还会管他的什么来世?
苏木也不想多问,说了几句,打个哈欠,就回了自已的屋里。
刚准备躺下睡觉,却又听到门外赵老爹喊门。
连忙打开房门,把赵老爹让了进来。
赵老爹发过脾气,这会儿脸上已经不见怒气。
进了屋里不住感谢,从怀里掏出个黄布包裹。
“苏小锅帮大忙哩,饿家没莫子好东西,饿爹倒是留下个本本,你拿了去!”
“饿爹自已练不成,饿也看不会,不好的话你包嫌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