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说的非常直白粗暴。
要么,各家平摊费用,共同承担损失。
要么,成为众矢之地,被人群起围攻。
郑族长脸色大变,“子儋,咱们几家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你这样就伤情分了!”
“不就是钱,我们给就是了。”
心里骂骂咧咧八百遍后,郑族长硬挤出一个笑脸。
然后,立马掉头回家筹钱。
其他人也差不多。
王族长满脸不舍,还是忍痛答应下来,“今晚就给你送过来!”
第二天一早。
右相带着装满银子和粮食的马车入宫了。
“陛下,钱粮已经筹备齐全,您可以让人核查,比之岁贡,只多不少。”
时景并不意外世家会妥协,但是滑跪的这么快,还是让人有一点点惊讶。
“爱卿忠君爱国,朕甚是感动。”
“有此忠臣,是朕之幸,是国之幸。”
“爱卿如此有诚意,朕也不能小气。”
提笔研墨,立刻写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丞相崔子儋为国为民,捐赠大批粮草供大军征敌,劳苦功高,谋略过人。
此等国之栋梁,朕甚是钦佩,故准奏其取消土地改制继续征收人头税的提议。”
这就下旨了?
这么草率?
没有推诿,也没有糊弄人。
右丞相恍恍惚惚,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臣,领旨谢恩。”
轻轻松松,就搬开一直压在身上的大山,格外的不真实。
直到出宫,右相依旧觉得头重脚轻。
或许是孽缘,他与钱益又在宫门相遇。
“本相当是谁呢?又是你崔子儋,呸,晦气!”
钱益依旧是小人猖狂的嘴脸。
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刻薄这两个字。
然而,这次,右相却只觉得他像跳梁小丑。
漫不经心地弹弹衣袖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右相才淡淡地睥睨一眼,“本相更不想看到你,今天确实倒霉。”
“不过,这种日子也过不了多久。”
“常言道,风水轮流转。”
右相抱紧手中的圣旨,“珍惜现在吧,左相大人,明年清明,本相定然去祭拜你。”
“呵呵……”
钱益眯起眼睛,“咒本相死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但是,耍嘴皮子没用。”
“本相现在依旧活蹦乱跳,比谁活的都好。”
冷哼一声,他理直气壮要求,“赵祁,揍他。”
“重重的打,让右相好好清醒清醒。”
“谁敢?本相有圣旨!”
右相挺直腰板,云淡风轻,“此一时彼一时,左相大人,胜负已分,你认命吧。”
说完这句,扬长而去。
“他,他,他竟然比本官还嚣张!”
钱益不爽极了。
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他带着隐龙卫耍威风,什么时候被别人秀一脸过?
转念一想,崔子儋如此反常,必然有原因。
“难道因为那道圣旨?”
联想这两天收到的消息,各大世家都在往左相府邸送钱送粮。
莫非,已经和陛下达成某种交易?
糟糕!
推测出这条情报,钱益拔腿就往皇宫冲。
见到时景后,抱着帝王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陛下,老臣对您忠心耿耿,即便与天下作对都毫无怨言,您可不能抛弃老臣啊!”
想想这些天自已做的事,假如沦为弃子,不知道多少人会落井下石。
想想就头皮发麻。
“此话从何说起?”
钱益把挤兑右相的事毫无保留地叙述一遍。
“陛下,这事不赖臣,崔子儋先骂人的。”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若是不还击,天下人还当老臣好欺负。”
好欺负?
时景嘴角抽搐。
隐龙卫每天都会汇报钱益行踪,得罪他的人挨骂都是轻的,各种下绊子穿小鞋,简直防不胜防、有苦难言。
也就是这些朝臣不忠新朝,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猜的不错,朕和世家达成的交易确实与新政有关。”
“他们捐赠一年岁贡作为大军出征的粮草,朕也同意了恢复人头税。”
“果然如此。”
我命休矣!
钱益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人也不自觉往后退。
早知道这样,就该再果断些,把阻止新政通通杀掉,不给世家背后阴人的机会。
可惜,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不要这种天都塌下来的表情,放心,朕对你还有别的安排。”
“真的?”
“君无戏言。”
“呜呜呜,”钱益哭的更凶,“陛下,您的大恩大德,老臣没齿难忘。”
如果是前朝,自已被赵皇发现抹黑君主的那刻九族就彻底没了。
新帝为人极其阴险缺德,基本的格局还是有的。
知道自已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擦擦眼泪,急切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陛下,您想怎么安排臣?”
“你和蛮夷有勾连对吧?”
时景虽然用的是疑问,语气却很确定。
刚打起精神的钱益啪一下腿软了,“冤枉,陛下,臣对大昭一片赤诚,忠君爱国,绝对不会卖国牟利。”
“是不会还是没来的及?”
时景扔出一沓信件,“别说朕冤枉人,自已看看。”
熟悉的笔迹,熟悉的印章,瞥一眼就知道这些就是自已藏在暗格的东西。
彻底没法再狡辩,钱益失魂落魄的跪下来,“臣罪该万死,求陛下恕罪。”
时景居高临下看着钱益,辨不清神色,“卿读书多年,一定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为什么投敌卖国?”
“臣,臣......”
钱益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来。
初入,他也想施展抱负,大败蛮夷,拯救百姓。
但是想有什么用?
朝廷根本不愿意这么做。
帝王高高在上,只在乎自已的权力和地位,又贪生怕死。
宁愿百姓死在异族的铁骑下,都不愿意被外人掌控兵权。
整个朝堂,上上下下全是烂人。
自已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时景换了一个问题,“朕再问你,爱卿真的希望蛮夷攻入中原祸害百姓吗?”
“臣不敢隐瞒,陛下,满朝文武口口声声为百姓请命,其实没几个在乎底层百姓死活,眼里全都只有功名利禄。”
“没入仕时或许还有点恻隐之心,进入朝堂后,只恨百姓不够顺服。”
“但是,即便这样,也没有谁希望异族踏破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