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走后,阿青急速跳动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平复。
她摊开手心,手中放着一枚玉诀,这是盛老离开前给她的,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牵扯到了她的亲生父母。阿青早就不纠结她的身世了,可盛老的话显然不是随意说的,更像是初到迎鹤峰那天,盛老没说出口的疑问。
盛老提到了她额间的印记。
阿青不自觉摸了摸额间,光洁平滑的肌肤上没有任何起伏,千年以来,她也是曾见过的,殷红的印记,在濒死或者重大突破时便会出现。次数不多,且她从未在任何人口中听过,便一直没有在意。
直到这次盛老提起,“青丘一族。”
这话的指向性太强了,阿青回头望了眼,身后的三尾摇曳生姿。
“那我剩下的六条尾巴呢?”
阿青呢喃道,她将玉诀随意挂在前侧,盛老说这东西也可以辅助她修行,是青丘一族特有的灵石,于狐狸而言极为有益。
这晚阿青罕见地没有修炼,她翻身上最近的一棵大树,躺在树杈上仰望星空,漫天的星河近在咫尺,仿佛一抬手就能触到。
山涧流水潺潺,四下静谧如霜,正因如此,行走的声响才会如此明显,阿青偏头看去,只见长泽正立于树下,朝她扬了扬手中的酒坛。
阿青翻身落下,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能管我的人离开了,这不得嘚瑟一番?”长泽找了块石头席地坐下。
阿青深深看了长泽两眼,自动忽略了他口中的话,她才不信呢?难不成他又知道了什么?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动物对情绪的变化太敏锐了。
果真,长泽下一秒便问,“盛老看出你的身份了?”
阿青陡然抬眸,瞳孔不可自制地变化成竖瞳,连带着额间的少见的印记若隐若现。
长泽头一次看见她额间的印记,瞬间明白身为半妖的阿青天赋来自何处,或许她的天赋远不止于此。
与此同时,阿青眼前一片模糊,坠落感强烈。等她眼前再度清晰时,长泽凑在她眼前,修长的手刚从她的额上收回。
阿青撑着身体坐起来,“我刚怎么了?”
“你额间的印记时隐时现。”长泽目光扫过她的额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修为是要突破了吗?”
阿青怔了怔,感受着体内汹涌的灵力,“是。”
长泽默不作声,突然抬手。
阿青垂下眼,却并未躲开。
染着凉意的指尖触到肌肤上,阿青身子轻微地颤了颤,一股柔和的灵力顺着额间没入她体内,阿青只觉得躁动的灵力被压制住了。
长泽的手也跟着离开了,他目光扫过悬于半空的玉诀,“盛老给你的?”
“嗯,才给不久。”
“带着它吧,对你会有帮助。”
阿青伸手捏住那玉诀,随意搁在手心,她指了指额间,“你也认识它?”
长泽略一点头,“嗯。”
阿青盯着长泽,企图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什么,可他的眼神干净而柔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色彩,她心下一颤,轻声开口,“我不认识它,不知道它的来源,也不知道我是谁。”
她语气平静,不带悲喜。
两人早已表露出对彼此的倾心,可阿青几乎从未主动提起她的来历,甚至对那些过去讳莫如深,可如今却主动提及,信任感在不知不觉中滋生。
长泽认真倾听,神情柔和,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从我有记忆起,便在人界流亡,可我很长时间都长不大,周围的邻居都以为我是个怪物,向往扔石头,我不得不辗转奔走,直到来人界的狼妈妈将我带回妖界,我才结束了孤苦无依的生活。哦,狼妈妈就是风歧的母亲,她带过我,所以风歧也很照顾我。我在狼群长大,也得到了关爱,我开始不再纠结身世,接受没有父母的事实,接受我是半妖。”
阿青说完观察着长泽的反应,却见那人认真地看着她,没有办法惊讶。她反而好奇了,“你不惊讶?”
“嗯?”
“我是半妖。“
“半妖当如何?”长泽反问。
阿青被他给问住了,半妖如何呢?人界的怪物,妖界的低人一等,是两界都不欢迎的存在。
长泽抚摸着她的鬓发,语气温柔地能化出水来,“阿青又无法选择自已的身份,这不怪你。况且,妖也好,人也罢,你就你。”
阿青盯着他的眼睛,蓦地笑了,是那种畅快地笑意,她深吸一口气,认同道,“你说的对。要是我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或许我年少时就敢勇敢反击了。”
她说的是被狼妈妈带回去后,那些小狼妖欺负她的事。那时候,只有风歧一个人挡在她面前,成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同时,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自已的身世,风歧也极有分寸,从不提这事,默默保护着这个瘦小的,妹妹一般的存在。
这一点长泽附和不了,只是沉默。
只能说,到了现在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
长泽打开酒坛,递给阿青。
阿青也不推搡,接过来饮了一口,甜滋滋的果酒入喉,阿青一口接一口,多次后她终于有了些许的醉意。
“长泽,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看出我的身份了。”她虽说问句,可语气却是肯定的。
长泽也不反驳,算是默认了,他拿过阿青手里的酒坛就着瓶口也饮了一口。
阿青望着月光下那人的容貌,一时有些痴迷,她借醉意往他面前凑了凑,“你们上神都如此好看么?”
长泽拧眉,“都?还有谁好看。”
阿青眼珠往上看,一副认真回想地模样。
长泽也不急,等着她回答。
“夜书吧,这上谁也不错。”阿青肯定道。
长泽的眸光沉了沉,起了逗她的意思,“那是夜书好看还是我好看?”
阿青听见这话,一脸的疑惑,思绪半晌,猛地朝他脸上一凑,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他面庞,长泽握着酒坛的手紧了紧,无声地咽下那口酒。
阿青饶有模样地观察了一番,食指从他的额头划过眉毛、眼睛、脸庞再到嘴唇……
长泽的眼睛跟着她的手闭了闭,阿青挨得太近了,醉意熏人。
“长泽好看,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看的。”阿青音色柔软温和,带着无尽的蛊惑,她似乎还想继续说,长泽也在等着。
结果下一秒,阿青直接栽在了他怀中。
长泽喉咙吞咽了一下,他坐直身子,怀中倒下的姑娘约莫是醉了,才敢说出如此的话,他沉默地将剩下的酒一口口喝完。
摘了斗篷搭在他怀中姑娘的身上。
长泽饮完了酒,将酒坛随意搁在地上,这才抱着她回了竹院,以脚踢开了半掩的栅栏。
夜书搁在唇边的杯子凝滞在了半空,他目光跟随着长泽。
长泽目不斜视,径直抱着人进了阿青的房间,出来时也没搭理一脸八卦的夜书。他可没忘记阿青夸过这男的。
长泽打量般上下扫了他好几眼,冷哼一声后离开。
夜书一脸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