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的事,时钦心情难免低落,自已心目中的榜样形象碎裂一地,他偶尔会翻看手机上的新闻报道,看着评论五味杂陈,最难过的应该还是自已的母亲吧…Todd偶尔会带曹慧来病房看他,服用了精神药物,曹慧状态很差,整个人非常无神麻木,停留不了多久就回去了。
他不想让姜孟语一直往医院跑,更不想让她看到护工帮他护理换药时情景,但难免有几次恰好撞见。护工用细长的吸痰软管探入气切口给他吸痰的时候,时钦的表情总是格外痛苦,咳得想呕吐,身子坐不稳,姜孟语想走过来帮忙扶住他,时钦却伸出手拒绝她靠近,但阻拦无效,只能闷着气蹙眉闭上眼睛。姜孟语帮着护工给时钦拍背,或是端着换药碟,给无菌棉浸满碘酒,拿给护工来涂擦气切口。
“这个洞不会流血了吗?”
“刚切开那会儿会,他戴呼吸机时间长了创口洞也就长好了,就跟打耳洞戴耳环一个原理。姜孟语听的心里酸涩难受。
她剪下医用胶带把气切纱布的剪口粘好,学着护工的操作手法想把呼吸机供氧管和时钦颈部的套管口扣在一起,但怎么也扣不上,时钦睁开眼,拿过呼吸机管子自已扣上。
他有些闹别扭似的转过身去不看姜孟语,呼吸机的管子跟着微微晃动一下,她才知道,自已触及到他的自尊心了……
“对不起嘛”姜孟语走到床的另一侧,跟他说话,他闭着眼睛,不想跟她说话,嘴唇没什么血色。她蹲下戳了戳他薄薄的耳垂,时钦睁开眼眉头蹙起,声音十分微弱:“这里太无聊,你回去吧”
“不无聊,我想陪着你”
“不用…”
姜孟语突然站起身,走出房间。
“是不是我说话太重…伤到她了…”时钦还在反思自已,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只见姜孟语推了一架装备齐全的黑色轮椅进来。
“我刚问过医生,他说可以出去转转,刚好这个轮椅上面配了呼吸机…”
“麻烦…不去…”
“你陪陪我嘛,陪我出去转转…”
时钦招架不住无奈妥协,护工帮忙调试轮椅后配备的呼吸机,测试好机器之后找了同型号的转换头,连接到时钦的气切套管上,之后帮他穿好外套戴好帽子,扶着他坐到轮椅上,还在膝盖上盖上了厚毯子。
姜孟语撕开崭新的防护口罩,给时钦戴上,却不小心蹭掉了他粘在脸侧的鼻饲管固定胶带。
“啊,对不起…”剪下新胶带粘好后,姜孟语想重新帮他戴口罩,却被冰凉的手指拿过:“我自已来吧…”
姜孟语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时钦乘电梯下楼,二人坐在医院后面的花园里,天有些冷,干枯的植物藤蔓缠绕在花架上,姜孟语捡了一片好看的金黄色树叶给时钦,他没有兴趣,不愿伸手去接,树叶被放到盖在腿上的毯子上面,他目光注视着她:“姜孟语…”
“嗯?”
“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多关注自已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你现在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时钦”
“要不…你像以前那样,继续辅导我吧…啊…不过会很累是吧…”
“可是姜孟语,我现在…讲话…你还能听得懂吗?”
他吐字格外模糊,甚至连自已都能察觉到发音不同于以往的怪异。很久没定期去做语训,吐字发音退化了太多…
“姜孟语,我是个残疾人…是个聋子,听不见也说不好,身体也快废了…这半年…根本没离开过医院…我和你不一样…”他有时和护工说话时要重复五六遍,看到护工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才明白,原来自已已经说不清楚话了…
积压内耗的想法和自卑感从这句话里吐露出来。第一次看到他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姜孟语心疼的说不出话。
“不,我能听懂,每一句话都能听懂”她蹲在轮椅前,握住他的手。
“时钦,你看着我…我答应你,会好好学习的不让成绩落下,也会努力去做自已的事,但是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以后,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说完话她趴在时钦腿上小声啜泣,身子颤抖”
“好…但是,在我身体完全恢复前,我们先只做朋友…好吗?”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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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你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呀,这怎么吃啊…”赵康捷昨晚从美国回来,第二天一早从家里开的美食商场里提了一堆好吃的来看时钦。
“是…不幸中招了”
“话说,你跟姜孟语…复合了?”
“没有…”
“是怕自已再出问题吗?你这不是快好了吗?”
“…”
赵康捷手术很成功,但是以后走不了体育了,他打算专心学文化课,考游戏设计制作相关的专业,和时钦交谈了很久。
下午护士把时钦的鼻饲胃管撤掉,可以正常吃些东西了,姜孟语、赵康捷、胡月如都来病房陪他,时钦戴着雾化面罩和气切呼吸机,手里拿着红笔伏在床上桌面上挨个批改几人的试卷,三个人围坐在阳台宽敞的桌子上刷题,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离考试只剩六天了,大家都很紧张。
“姜姜,这样会不会累着钦哥啊…除去姜孟语的文科选课科目,二乘五加上二以也就是十二,钦哥要改整整十二张卷子。”
她转头看看时钦,他拿着笔认真勾画,完全是乐在其中。“没事,最累的应该是咱们几个马上死到临头的苦逼期末人,时老师改的开心着呢”
刷完题,时钦把重难点公式和做题技巧写到纸上,胡月如拍照发到了四人群里,之后和赵康捷先回去了,姜孟语,困的伏在时钦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捏着时钦生病之前整理的知识点汇总册。
看着她熟睡的脸,时钦轻揉了下她柔软的头发,纤细的指尖顺着鼻尖滑向嘴唇,停滞了一下又收回去。
她哼唧两声,睁开眼。
“姜孟语,不早了,该回家了”
“哦哦,好的…诶,你颈带松了”她站起来靠近时钦,伸手捏住松散在脖子上的蓝色颈带,重新扣好:“这个是不是很疼”,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没有说话,清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靠得更近些,想吻他,时钦却别过头去…“姜孟语,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