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霁跑开后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借着树干的遮掩一直观察着傅淮舟和迟未晚的一举一动。
看到傅淮舟将人揽在怀中时,傅霁微眯着眼,手不自觉捏紧,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直到两人上车,他才缓缓从树后走出,右腿支着树干,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似的靠在树上。
他看着地面,前伸的左脚无意识在地上画着圈。
直到国槐边聚起一个小土堆,而傅霁左脚也陷入一个自已刨出来的坑,他才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
“阿霁,怎么啦?”
傅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声音还是一贯的散漫。
“你知道迟未晚最近在做什么吗?”
电话那端静默一瞬,才说:“我……我也不知道啊,未晚她已经近半个月没回家了,电话也不给家里打一个,我和爸爸妈妈都很担心她呢。”
迟嫣然装作不在意地问:“阿霁,你是遇到未晚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霁没得到自已想要的信息,说了句“没事”就挂了电话,态度完全不像对自已的女朋友。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迟嫣然愤愤地砸了手机,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她突然想到什么,捡起手机却发现已经完全不能使用。
迟嫣然气不过,又抬脚在废旧手机上踩了两脚。
“小贱人!”
——
学校门口。
傅淮舟说了那句话后,迟未晚羞愤难当,又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什么,抬手捶了傅淮舟胸口两下。
手收回后她就后悔了。
她怎么能打傅淮舟呢?
连傅念和傅霁都避之不及的人物,要是自已把他惹毛了,怕是小命难保。
迟未晚慌慌张张抬起头,刚想要开口道歉,却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
傅淮舟没有生气,甚至有些莫名的愉悦。
这情绪来得莫名,连他自已都不知道缘由。
若是家里小辈敢对他动手,断了零花钱都是小事,他有一堆针对个人的回击办法。
当然,也没有小辈敢招惹他,每次见到他都跟怕沾到屎似的避之不及。
傅淮舟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将人拐到车上后,他还没忘掉刚才的问题,又问了迟未晚一遍。
“你和傅霁很熟?”
迟未晚感受到周围的低气压,不知道这男人又怎么不高兴了。
老男人都这么喜怒无常吗?
但她不敢说出心里的吐槽,摇头实话实说:
“不是很熟,之前在同一个社团共事过一年,后面就没有什么接触了。”
想到傅霁和迟嫣然的关系,迟未晚纠结了一下还是不打算开口。
毕竟是小辈的私人感情,由自已捅到傅淮舟面前不太好。
“刚刚在学校门口遇到点事,他可能正好路过,帮了我。”
迟未晚含糊其辞,不想将秦刚的事告诉傅淮舟。
听了她的话,傅淮舟不置可否地挑眉。
他像是没听出迟未晚不想展开说的意图,继续追问:
“刚刚遇到什么事了?”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秦刚那张脸又浮现在眼前。
“呕——”
迟未晚顿时干呕出声。
傅淮舟不敢继续问下去,轻轻为她拍着后背。
看迟未晚好受了一些,又拧开瓶盖递过来一瓶纯净水。
“润润口。”
简单的三个字,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的错觉,迟未晚好像听出其中的关心和担忧。
可能是想多了吧。
迟未晚接过水喝了两口,又递了回去,动作是她自已都没意识到的自然。
车内的气氛有些古怪。
傅淮舟的行为和平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照常帮她夹菜,可迟未晚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破这种氛围。
她怯怯地抬眼观察傅淮舟的神色,发现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看起来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吃饱了吗?”
看到迟未晚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傅淮舟看向她问。
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迟未晚慌乱地垂下眼,过了半天才小声回答傅淮舟的问题。
“嗯,我吃饱了。”
傅淮舟自然地将剩下的饭菜吃了个干净,然后收拾残局,又摇下驾驶位的车窗散味。
车内异常安静,傅淮舟迟疑了一下开口:
“明天是周末,你……”
“铃铃铃——”
话说到一半,电话铃声响起。
迟未晚拿起自已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脸上的血色霎时消失,只剩一片惨白。
她看着跳动的界面,久久没有按下接听键。
傅淮舟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头,他看迟未晚反应不对,问她:“是谁打来的?”
迟未晚:“我……二叔。”
傅淮舟直接拿过迟未晚的手机,按了挂断。
车里重新恢复安静。
迟未晚偏头看向傅淮舟,眼里满是震惊和无措。
傅淮舟将手机重新塞回她手里,说:“不想接就不接。”
迟未晚低头看着手机,没有说话。
没有多久,来电铃声再次响起。
迟未晚不用看都知道还是二叔打来的。
傅淮舟俯身,想要故技重施挂断电话,但是迟未晚侧身躲了过去。
“挂了他们也会一直打来的。”
说完,迟未晚接通了电话。
“迟未晚,你翅膀硬了是吧!我的电话你都敢挂,你还想回迟家吗?”
电话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中年男人暴跳如雷的声音。
没有开免提,坐在旁边的傅淮舟将话听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将耳朵凑在听筒边的迟未晚,脑袋都被震得嗡嗡响。
迟未晚将手机拿远了一些,小声解释:“二叔对不起,我刚才有事。”
气头上的迟程才不管迟未晚有什么理由。
在他眼中,迟未晚是吃他家饭、花他家钱长大的,不管有什么事,都没有资格挂他的电话。
她必须一辈子听他的话,不准有一点反抗。
他怒喝:“我管你有什么事,就算你是要死了躺在病床上,我的电话打来你也必须马上给我接!”
许是被气狠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放大,仿佛给迟未晚身上又加了一层枷锁。
迟未晚难堪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气喘匀后,迟程的气也消了不少,他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高高在上。
“那个野种你打了吧?现在给我回来一趟。”
他没有等迟未晚开口就挂了电话。
似乎早已笃定她不敢反抗自已,不管是打掉孩子还是让她随叫随到。
听到“野种”两个字,傅淮舟锋利的视线投向迟未晚拿着的手机。
如果眼神能隔空杀人,迟程恐怕已经被碎尸万段。
电话被挂断,迟未晚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没有反应,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已的膝盖。
良久,车内响起一道无奈的叹息。
傅淮舟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放到一边,然后将人抱在自已怀里,紧紧地拥着她没有说话。
渐渐他感受到自已胸膛处一阵湿润,怀里人的身子也在轻微颤抖,车内响起压抑的抽泣声。
傅淮舟一只手揽着迟未晚的腰,一只手在迟未晚的后脑勺处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
过了很久,迟未晚似乎停止了哭泣,她在傅淮舟怀里轻轻蹭了蹭,眼泪鼻涕都糊在了他胸膛的西装上。
迟未晚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着他胸膛处大片的湿润,饱含歉意开口:
“对不起啊,把你衣服都弄脏了。我洗干净还你吧。”
从傅淮舟的视角看去,一向干净白嫩的姑娘现在红着眼眶,鼻头和脸颊都红红的,还有未干的泪痕。声音哽咽,带着哭后的沙哑,看起来可怜极了。
傅淮舟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这不重要。”
看迟未晚的情绪好一些了,他问:“要去哪儿?”
迟未晚:“麻烦你送我去迟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