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呆了两个多月,为了不让林叔生气,我一直没敢联系惠珍,尽管我很担心惠珍。
这期间慧珍也从未联系过我。
等我们再回到清迈,雨季已经过完了。
老三知道我回来了,他约我去摘榴莲。我说我不爱吃榴莲。
老三说,那我们去钓鱼。
我说,太热了,不想去。
老三烦了,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陪我去看看惠珍吧。
老三说,你呀,我不想说什么,林叔那里你自已想好怎么交待就可以。
我买了很多水果,约上老三,去公寓找他们。
来到公寓,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来开。
我打电话给耀辉,打了两个没接。我又打给惠珍,也没接。等我们从公寓出来,惠珍回了电话给我。
我问她,你们不在家吗?我给你买了点水果。
她欲言又止,很久才说,我们搬家了。
我问,搬哪里了?你告诉我位置我过来找你。
她说,你别来了,这里有点远,我不认识字也不知道是哪里。
我说,你看看周围有什么拍几张照片发给我,老三哪里都能找到。
慧珍还是拒绝。
我说,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你就告诉我。
电话那头又是长长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她才说了位置。
我们来到她说的地方,那是清迈的郊区,有一片茂盛的竹林,竹林后有一排排用铁皮搭的简易房子。
老三告诉我,这里是清迈的贫民窟。
再次见到她,她穿着一件吊带背心,一条牛仔短裤,比之前更加瘦弱了,白净的皮肤被晒黑了不少。
见到我她有点不好意思,涛哥,还麻烦你们来一趟。
我说,麻烦什么,就来看看你,给你送点水果,你还好吧?
惠珍不说话。
老三用泰话说,好什么,都住到贫民窟了。
我说,耀辉在家吧,我去家里看看他。
慧珍说,算了,别去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们现在生活的样子。
我坚持要去,惠珍不好再拒绝只能带我们去。
她走在前面,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感觉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穿过竹林,就来到他们租的铁皮房,是一格小小的单间。里面没有床,用纸板铺在地上,上面垫了一个床单。
耀辉正倚着门,坐在一把椅子上,他脚下有一些散落的锡纸,还有几个针头。
他没和我们打招呼,麻木的和我说,哥,给支烟抽抽。他以前喊我阿涛、兄弟。
我把烟,一盒的都给了他。
我知道耀辉已经彻彻底底的堕落了,成了行尸走肉。
老三看了眼耀辉说,没救了。他没有进来,站在外面抽烟。
我走进了他们的家,惠珍给我找椅子坐,可是家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耀辉坐着。
我看出了她的窘迫,我说没事,我站一下就走了。
我问惠珍,他什么时候吸毒的?
惠珍说,你们把他救回来后,没过多久就沾上了。
我看到,耀辉两只手臂,全都是被针扎过的针眼。
我又问惠珍,你们自已做饭吃吗?
惠珍说,有时候做。
我扫视全屋,只有一个电饭锅,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当时身上大概有3万泰铢,我拿出来全给了惠珍。
临走时,老三也从身上拿了些钱让我给惠珍。
这是当初他们租车的钱,给他们吧。老三说完扭头往车上走去。
我生怕我的眼泪流出来,也跟在老三身后上了车。
老三开着车,我们都不说话。
许久,老三说,走,喝酒去。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直到把自已灌醉,吐得再喝不下,不省人事。
一天早上耀辉给我打来电话他说:涛哥,你来我家里一趟,我请你吃饭,我托朋友从台湾带来一些鱼露。
我对鱼露和吃饭没多少兴趣,我只想去看看惠珍过得怎样。
于是我答应了。
我来到他们家里,门开着。
惠珍坐在唯一那只椅子上发呆。
耀辉佝偻着身躯,睡在床上,捣鼓他那个破手机,此时的他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见我进来,他放下手机。从床边一个纸箱里摸出半瓶老干妈。
他对惠珍说,快拿这瓶鱼露去做饭,我请涛哥吃。
惠珍没有理他。
我不想戳破耀辉。
我说,我不爱吃鱼露,我请你们到外面吃。
我带着他们来到,之前给他们当司机时,吃的那家黑森林餐厅。
我点了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菜,我希望能以此来唤醒耀辉,让他想起他刚到清迈时的样子。
菜上好,他们俩个大快朵颐地吃着,惠珍以前吃东西总是细嚼慢咽,吃一点就饱了,现在她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样子。
我没怎么吃,心里难受。
等他们俩吃饱,我又点了一些让他们打包带回去。
这时耀辉对我说,涛哥,我能求你个事吗?
我说,你说吧。
耀辉说,我准备去做点小生意,你能借我5万泰铢吗?我知道他满嘴谎言,也知道他在骗我,但想到只要惠珍能吃顿饱饭,他骗我就骗吧。
你等着,我去给你取来。
我取了钱拿给耀辉,又去超市给他们买了米、油、做饭的煤气,把我能想到的生活用品都买了。
我把他们送到铁皮房,待了一下,我被蚊子咬了几口。
我问惠珍,你们没有蚊香吗?
惠珍摇摇头。
清迈属热带地区,蚊虫多,家里都会必备驱蚊的东西,我无法想象惠珍每天是怎么过的。
我说,我去给你买点蚊香。
惠珍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带着她到超市,我让她想要什么东西就拿,不用不好意思。
她跟在我身后,像个听话的小女孩,什么都没拿。
结账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又进超市拿了好多包卫生巾。
回来的路上我对她说,离开这里吧。
她眼睛有一丝光亮,用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望着我。那眼神里似乎有看到光的窃喜,有想逃离的渴望,有与家人重逢的亲切,有少女恋爱的羞涩,我不能用一种语言准确地将它描述,甚至我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后来我总在问自已,她那个眼神是在向我求救吗,是想让我带她走吗?
她问我:去哪?
我说,离开这里,耀辉不走,你自已走,我给你买票。惠珍一下子又落寞了,她欲言又止不再说话。
离开前,我对耀辉说,我送你去戒毒,戒掉后我给你们买票离开泰国好好生活。你只要同意,我明天就送你去。
耀辉麻木地笑笑,涛哥别费力气了,我早已是行尸走肉了,我能去哪里,过一天算一天吧。
我心里实在太堵了,很压抑,我离开了。
惠珍送我出来,我又对她说,你如果想走,随时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