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的探矿技术,在东南亚是很有名气的。
从一个矿山到另一个矿山,除非他想休息,不然总有跑不完的矿山。
有一年,我们受大其力一个华人老板的邀请,帮他看一个矿山。
我们来到大其力,就住在矿厂上。
一天早上,我和林叔还在睡觉,外面说话的吵闹声吵醒了我们。
林叔让我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我出门,远远就看到守门的那两个保安,在打一个提着蛇皮口袋的男人。
我跑过去制止了保安,我问他们怎么回事。
保安说,这个男人看着不像好人,像个四号客(方言指吸毒的人),来偷厂里的东西。
我说:“就算来偷东西也不能随便打人呀。”当时保安让男人跪在地上。
男人对我说:“我没偷东西,也不是四号客,我只是捡垃圾路过的。”
男人看上去40多50岁左右,长相清瘦,满脸的皱纹如刀刻般深邃,眼神里透着无尽的疲惫和沧桑,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的苦难,身体也微微佝偻,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衬衣,但是衣服洗得很干净。
我把男人扶起来说:“叔,别跪着你先起来。”
男人起身,打开他的蛇皮口袋说:“你们看嘛,我真的没有拿你们的东西,我只是路过,门都没进来,这些是我捡的垃圾。
我看到袋子里有几个塑料瓶,还有一点废铁,男人说的是实话。
两个保安翻看了一下他的袋子,一句道歉的话也没和男人说,还警告他,以后不准再来矿厂周围。
那一刻,我深有感触,什么叫苦难人为难更苦的人。
我对男人说:“我房间里有些饮料瓶,你和我去拿。”
男人害怕保安,不敢跟我走。
我让保安散了说:“不用怕,我是技术人员,保安不敢对你怎么样。”
听我这样说,他才放心的和我进来。
林叔此时也起床了,他打量了一下男人,问我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林叔,林叔没说什么。
我让他进房间来拿,男人看了看林叔,给他鞠了一躬说:“我就在门口等着吧。”
我把饮料瓶全都拿给了他,又拿给他一袋面包。
他把瓶子放在蛇皮口袋,没有接我给的面包。
我怕保安又为难他,一直把他送到矿厂外。我再次把面包递给他,他看到四下无人才接过去。
他很感激的和我说:“老板,谢谢你,今天如果没有你,我就摊上事了。”
我说:“都是小事,你别客气,我也不是老板,你叫我阿涛就可以了。以后你隔几天就来找我,我把瓶子都留给你。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男人说:“我姓张,今年40多岁了。”
我说:“那就叫你张哥。”
“张哥,你不上班吗?早上就出来做事情。”我不想说捡垃圾,怕伤他自尊。
张哥说:“我上班的,先来捡捡又去。”
交谈了几句,他就走了。
那天后,我一直留意着却再没见张哥来过。
直到有一天,我和保安开车下山买东西,回来的路上我才又看到了他。
张哥当时挑着两个蛇皮口袋,手里拿着夹子在路上翻找垃圾。
我让保安把车停下,喊他:“张哥,张哥。”
他闻声看向我。
我说:“你怎么一直不来找我,我攒了好些瓶子留着给你呢,你过来和我坐车上矿山拿。”
张哥看了看保安说:“不怕了,我挑着东西不方便,你先去着我随后就到。”
我和张哥说话的时候,一个7、8岁的小男孩走了过来。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个空瓶子。
他问张哥:“爸爸,你知道这个人呀?
张哥对男孩说:“快叫叔叔。”
男孩害羞的叫了我一声,我从车里拿了一点牛奶,缅甸芙蓉糕递给男孩。
男孩不敢接,眼睛看着张哥。
张哥说:“你想吃就拿着,要谢谢叔叔。”
男孩才敢拿了。
张哥坚持不和我们坐车去矿山,我只好先走。
过了很久张哥才来到,但他没进来,而是带着那个小男孩在大门口站着,我让他直接进来。
我把瓶子全部放在他的蛇皮口袋,又拿了两件我的衣服给他。
张哥不停的感谢我,还让他的儿子给我鞠了个躬。
他们走后,林叔和我说:“阿涛,这里是大其力,弱肉强食的地方,在你不够强大的时候,你的同情心拯救不了太多的苦难甚至同情心还会害了你。”
我知道林叔绝对不是没有共情力,二大妈曾告诉我,林叔每年都会给慈善机构捐钱,也帮助过很多人,但他从不在外提起。他总是提醒我,是怕初来乍到的我受到伤害。
我说:“我看到张哥第一眼,我就想起我的母亲,想到她在菜市场捡玉米,想到被别人欺负她默默地哭泣。所以,我没办法对旁人的苦难熟视无睹,他们身上总有我曾经生活的影子。”
自那以后,林叔再也没说过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