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哥,快去将桌子收拾了。”
“唉,好嘞。”
张玉良也前去帮老三桂的忙,自打早上那些人在这开了宴会,又是一通打斗,虽说赔了项款,但也需人收拾。
老三桂是雁楼的伙计,也叫“大打牙”,在行里便称“打牙”,也便是酒楼里下力气活的,收拾大件,帮客人搬运行李,粮酒货运,到厨房下手……都有着老三桂的身影。
这不,楼上被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砸了个大窟窿,如今叫了木匠来修,他们这些“新工”便随着掌柜的收拾楼上楼下大大小小的物件,权且现搬一楼用着,也好第二天开业。二楼。空着,木匠说需几日测量,又几日搭板,许是用不了。
张玉良来了二楼,看到老三桂正在将那张青花粉玉的大花壶抱下去,便连忙上去搭了把手,两人一个头一个尾,踉踉跄跄地将大花壶抱了下来。
“这花壶可真沉。”
张玉良对着老三桂抱怨着。
老三桂点了点头,指了指二楼,表示还有一个。
原来这老三桂是个哑巴,缘是掌柜见他雪天在街上乞讨,有所不忍,正巧雁楼开业不久,也差人,便要了进来,当个打牙。
老三桂虽然说不了话,但有膀子力气,一个人能干其他酒楼两个人的活,又没有妻儿,工价也便宜,叫掌柜喜欢。
不似掌厨的羊厨子,天天琢磨着给自已涨涨钱,便四处打探,又问了张玉良的工价,又问了另一个店小的工价,又问了侍娘许燕嫣的价,都差不多,唯独问到老三桂,只见老三桂用手比出个数。
“才这点?”
羊厨子有些不可置信,他每天看着这个熬走了上个厨子,在雁楼兢兢业业干了二十来年的老伙计,没想到却是这么低的价。
“那老陌尸却是欺负你不会说话不是!看我去找他!”
羊厨子便以为要到个罢工涨价的好理由。
谁知,老三桂却支支吾吾地用手表示自已这个价就可以了,表示掌柜给自已吃穿和睡觉的地,已经很好,其他的工钱,也是他拿了些,多的他却也不收,掌柜拗不过他,也只得如此。
张玉良又随老三桂将另一件大花壶搬下来,又细细将楼上清了遍。
掌柜的说那李辜无给的钱多,若是只修复地板,剩的也多,便想趁这个机会,在拿出些钱来,将二楼好好翻新一番。
忙完了这些,时间便到了傍晚,他要执夜,待晚上有投宿的客人也需招待。
楼里住着的只有掌柜的,老三桂和他而已,其他的都住在城里别处。
经历这两天的事,确实没什么客人来的,他也图个懒,在台子上睡觉。
张玉良一直很喜欢做梦,他有很多的梦,也可以做一整晚,虽说记得不全,也有个印象。他梦到自已一个人在沧海上漂流,没有食物,便潜下海里捉鱿鱼吃。
或者,是在雪山上,是暴风雪的一夜,他一个人躲在山洞里,又似乎在与什么交谈着。
还有,在梦到的许多宴会上,他见到了许多看起来很怀恋的面孔,在宴会上,他喝了许多酒,吃了许多好吃的,也都确实比雁楼做的好吃。
每次他吐槽羊厨子的菜,都会说:
“我在梦里吃过更好的,你这也就一般。”
然后又大口吞咽着面前的饭菜。
“你呀,就是纯坏!”
但最多的,是他梦见一座山亭,他常在亭子里抚琴,对面,似乎是他的山门,一个想不起名字的地方,若是想起来,他或许会感觉很陌生吧,也许会很痛苦也说不定。
然后,他常常在山里活动,练剑,打坐,背书,与某人争吵,养猫,与某人接触,谈恋爱,然后又一个人在亭里痛哭。
终于,星移斗转,年岁变迁,他似乎终于看破了世间的一切,决定向着更高处出发了。
那天,也是这个亭子,来了很多人,还带来了他喜欢的糖葫芦。
在恍惚的宴会中,他听到自已迷迷糊糊地说了些话。
“若是,之后,我或许会到某个城里吧。到时若想见我,便拿这个糖葫芦给我。”
宴会消散,他也正式迈向了更高的境界。
他四处游历,可那座山门的人已经找不到他了,就算站在他的面前,也认不得,道不明。
这就是更高的境界,一个徘徊的境界。
他也曾有过恐惧。
“若是,如此一去不回,忘了所有,沉沦白龙之中,又会如何?”
他感到一种无明的虚空潜藏在那些可能的背后。
但最终他下定决心,出走山门之外。
然后的梦便混混沌沌地记不清了。
“良哥,良哥”
一道呼唤声将他叫醒,却原来是放心不下他,跑到店里来的许燕嫣。
“你这是又偷懒了?这两日变故颇多,对你放心不下,担心店里又有情况,故来看看你。”
张玉良也能感受到来自许燕嫣的亲昵,但是不知怎的,他却是不敢接受这份情蕴。
“店中有什么事,这些天又是魔头,又是打斗的,全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闹的,若无了他们,天下也不知有多好。”
“良哥儿也爱说笑,若没了修士,这天塌了可没人顶着。”
说着,许燕嫣便靠在柜台上。
“良哥,这掌柜的也睡了,你却不和我出去耍?今天的月亮不错,本想去山上的慕蝉寺看看,却是动静颇大,怕是祸事,便没去的。又反下来寻你,到街上逛逛也好,青团城没有宵禁,却比天京要自由地多。”
“怕是不便,上次与你夜出,便叫掌柜的抓了,可扣了我钱的。”
“呵呵,这次被抓,我给你补上就是。”
见拗不过她,张玉良便轻手轻脚地偷偷听了听掌柜的房门,很好,鼾声如雷。
“也罢,刚刚梦醒,却是睡不着,便出去走走也好。”
许雁嫣见张玉良答应,也心下欢喜,便急急拉他出了门。
明月夜,宵光如水,虽说没有宵禁,大街上也是没有一个人,只是看见远处慕蝉寺有些火光。
“想是那些修士,不知是何事。”
火光又散开了,便知那些人是下了山。
“良哥,我们上前面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