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的动向,第一时间就有丐帮成员密报到了长安总舵张承业的手中。
皇宫养心殿,李晔正在处理积压下来的秦章,边上放着一碗莲子羹还没来得及喝,突然一阵凉风闪过,一个黑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此人中等个子,些微有些胖,最奇特的是脸上还戴着一副鬼头面具。
李晔头脑中浮现出各种刺客行凶的画面,胡清又出去上茅厕了,身边没人,顿时就有些慌乱了,惊问道:“你是何人?想要作甚?”
面具男扑通跪下,伏地道:“老奴张承业,拜见宅家。”
张承业说着,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他那张熟悉的面庞。
李晔看见了来人的脸,终于松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好你个张承业,你是要吓死朕吗?”
张承业再次伏地说道:“老奴该死,只是事情紧急,宫门又关了,老奴只好用这种方式进来,不想惊扰了圣驾,还请宅家赎罪。”
“起来吧。”
李晔定了惊魂,将张承业扶起,看着他那一身打扮,想到他刚才鬼魅般的出现在自已的面前,好奇的问道:“老张,你会武功?”
张承业说道:“老奴不才,略懂拳脚。”
李晔笑道:“谦虚了不是?皇宫守卫森严,你能悄无声息的进来,也叫略懂?”
张承业说道:“宅家过誉了,老奴惭愧。”
李晔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回到位置上坐定,正色道:“你这么晚急着见朕,有何急事?”
张承业说道:“河中王瑶携重金到了凤翔,已经和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达成了协议,想来李茂贞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李晔平静的说道:“好,朕知道了。”然后指着莲子羹说道:“老张,你这大晚上跑来跑去也辛苦了,这碗莲子羹还是热的,你喝了吧。”
张承业赶紧推辞道:“老奴不饿,不是宅家吃吧。”
李晔端起莲子羹递过去说道:“咱们之间就别这么多客套了,快吃了吧,我若想吃再叫他们送一碗来就是。”
张承业见此,也就不拒绝了,接过一饮而尽,放下碗抹了一把嘴巴后说道:“多谢宅家,老奴去矣。”
然后就见他身影一闪,已经消失不见了。
“哇塞!高手,这是高手啊!以前朕怎么就没有发现,要不也弄个东厂玩玩儿?”
李晔正在思忖着,胡清走了进来,李晔顿时闪过一个念头,问道:“三公,你不会也是个武林高手吧?”
“啊?”胡清明显被李晔给问懵了,“宅家为何突然这么问?”
李晔道:“这你别管,你就说是不是吧?”
胡清说道:“老奴惭愧,年轻时曾学过几天拳脚,算不得高手。”
李晔惊喜道:“果然,诶,那朕再问你,这宫里的太监是不是都会功夫?”
胡清说道:“那倒不清楚,不过像西门君遂、刘景宣这些人确实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知陛下为何突然问这事?”
李晔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朕就是好奇问问。”
翌日早朝,李晔原本想着走个过场就出宫去检查城墙修葺情况,毕竟战事就快打响,城墙的坚固和完好程度对守城一方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随着胡清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响起,李晔就准备开溜,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也没太多大事需要拿到朝堂上来讨论。
“宅家,臣有事启奏。”
李晔闻声看去,正是六军军容,神策军左军中尉西门君遂。
已经抬起半边屁股的李晔只好又坐了回去,问道:“西门爱卿有何事?”
西门君遂说道:“臣听闻朝廷招降了河东的李存孝和薛阿檀,不知宅家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兵部尚书徐彦若说道:“西门君容手伸得太长了吧?李薛二人是武将,如何安置他们是吏部和兵部的事,与你们何干?”
西门君遂反问道:“咱家身为朝臣,为何不能过问?”
西门君遂说得没毛病,徐彦若便不争了,枢密使王仲先问道:“宅家,不知你打算如何安置他俩?他们都是降将,忠诚度还有待考察,不如就给他们在兵安排个闲职吧。”
要知道,让李存孝薛阿檀这样的猛将进入禁军,他们这些宦官的好日子怕就要到头了。
宰相杜让能说道:“这样不好吧,他二人都是万夫不敌的猛将,只在兵部安排个闲职,岂不是埋没人才,国朝正值用人之际,臣请对他们予以重用。”
神策军右军中尉刘景宣说道:“重用?他们可都是降将,如果他们反水,试问谁人能敌?到时候杜相去吗?”
宰相孔纬说道:“臣也认为不可重用,应当趁此杀之。”
李晔听他们越说越离谱了,赶紧说道:“众爱卿就别争了,朕早已有承诺,只要李存孝归顺朝廷,便封品忠武将军,赐爵开国伯,至于薛阿檀,就封壮武将军,同赐开国伯吧,具体的官职嘛,以后再说。”
忠武将军为正四品上阶,而壮武将军为正四品下阶,稍稍低了半阶,毕竟薛阿檀和李存孝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光禄大夫张濬闻言,立刻站出来反对道:“陛下不可,大顺元年,陛下发兵征讨河东,如果不是这个李存孝,我军也不会战败,那一役,禁军死在李存孝之手不计其数,连副帅孙揆也死在他手里,可谓罪大恶极,此等恶人,朝廷怎能留用,应当将其五马分尸为死去的孙揆及数万军士报仇。”
孔纬也附和道:“臣附议,李存孝和薛阿檀都是李克用心腹大将,李存孝更是李克用的义子,他们岂会真心归顺朝廷?与其等他们将来反水,不如现在就杀了。”
西门君遂说道:“臣附议。”
“臣附议。”一众宦官和与孔纬张濬交好的朝臣,齐齐跪了下去。
张濬所说的征讨河东之战,正是前文提到过的,李克用被王重荣裹挟,逼得僖宗皇帝逃往山南,稀里糊涂的差点将僖宗皇帝拉下了马之事。
而且李克用是沙陀人,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昭宗登基后,就将李克用写进了他的黑名单,将他列为仅次于关中三镇的大威胁。
昭宗刚登基不久,雄心勃勃的想要抑制藩镇,正值李克用被朱温联合李匡威、赫连铎在蔚州、碣山打得大败,随后,李匡威、赫连铎联名向朝廷上表请求讨伐李克用,没过几日朱温也上表请求率汴、滑、孟三州之兵以及河朔三镇联手铲除李克用。
这样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昭宗当时就动心了,于是拿到朝堂上讨论。
当时大宦官杨复恭还在,他和李克用渊源颇深(杨复恭的哥哥杨复光,他的义父杨玄价与李克用的父亲李国昌私交甚密),于是极力反对向河东用兵。
而且当时大唐帝国刚经历黄巢之乱,急需休养生息,李克用又是剿黄巢的大功臣,不宜动兵。
可当时身居宰相的张濬,因为与朱温有染,就极力促成对李克用用兵,
张濬对昭宗说:“先帝当年再幸山南,就是因为李克用的沙陀大军进逼京师的结果,李克用势大,朝廷无力节制,现有朱温等人联名请求征讨,正是朝廷对李克用用兵的好时机,臣愿统兵出征,不出数月定可将其平定。”
张濬力主出兵,一是为了策应朱温,二则是为了和北司的宦官争夺兵权,和张濬同一阵营的孔纬立刻就站出来支持:“张相所言甚是,臣也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出兵机会。
虽然杨复恭极力反对,但最后昭宗还是同意出兵了,原因无它,只因他痛恨宦官(当年还是寿王的他在逃往成都途中,被大宦官田令孜赏了一鞭子,是以一直记恨在心),只要宦官反对的,他就支持。
就这样,朝廷以张濬为行营招讨、制置宣慰使,以京兆尹孙揆为副使,镇国节度使韩建为都虞候兼军粮使。同时以朱温为南面招讨使,王镕为东面招讨使,李匡威、赫连铎为北面正副招讨使,开始征讨李克用。
结果,朱温因为正在和徐州的时溥和郓州的朱瑄打得你死我活,根本没有分出多少兵力,李克用派李存孝领一支军队就将朱温派来的汴州军给击退了。
随后,李存孝又领三百骑兵在长子县西谷伏击了孙揆,孙揆和宦官韩归范被擒,孙揆在呈送李克用后被杀。
同时,李克用又派遣李存信为主将、李嗣源为副将,一举击溃了李匡威、赫连铎的北面大军。
张濬率剩下的神策军因为粮草被杨复恭掣肘,拖拖拉拉了三个月之后,才对晋阳发起进攻,结果李存孝又出来堵住了去路。
韩建率三百奇兵夜袭李存孝营寨,结果因为消息泄露,反被李存孝伏击,静难、凤翔两路兵马得到消息,不战自溃,神策军听闻后,也溃退而败,李存孝率军一路追击,最后,张濬只带着万余人困守晋州城。
因对方是朝廷军队,李存孝对晋州发起三天攻击后,下令撤兵五十里,张濬才得以逃回来,而他带出去的五十四神策军则损失殆尽。
也正因为此,张濬对李存孝恨得牙痒痒,孔纬也因为当时力主出兵,一直被人诟病,所以也对李存孝心存敌意。
面对张濬、孔纬等人及宦官们咄咄逼人的态度,李晔脸冷得像一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