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进入大暑,便已热得很了,太阳每日都肆意地烘烤大地,一股又一股的热气从地上冒出来。
莫说做事了,就是坐在那儿不动那汗水也会流下来,躲在树上的蝉“嘶——啦,嘶——啦”地叫着,偶尔才会停下来歇一歇。
卢葭已经入王府好几日了,坐在罗汉榻上,双手交叠撑在窗户台上,懒洋洋地看着外面被太阳晒焉的树叶,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芒种领着两个婆子从小库房那边抬着一个箱子过来,箱子看着不是很大,但一个人抱重了,芒种只好又叫了一个婆子过去,两个人抬着。
谷雨也走了进来,将一张信笺拿给卢葭。
芒种凑过去一看,上面全是院子里伺候的人的名字,从管事嬷嬷到粗使婆子,全在上面。并且有的被圈了起来,有的没有圈,还有的被打上了叉。
“次妃,您这是?”
卢葭微微一笑,从罗汉榻上下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让她打开箱子,见里面放的是银钱,从铜钱到大大小小的碎银子再到银锭都有,芒种许久才闭上因惊讶长大的嘴。
她在王府当差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现银呢,次妃家里不愧是经商的,就连嫁妆也这么实在。
“把铜钱和碎银子拿出来,其余的放回小库房去。”卢葭吩咐道,“再去把院里伺候的全部叫到前面来。”
“是。”
谷雨和芒种二人忙按照卢葭说的去做,卢葭又在留下的铜钱和碎银子里拿了些放到木托盘上。
她自已则是坐在了伞下等着,第一个到的便是管事嬷嬷杨嬷嬷,她规规矩矩行了礼,虽不明卢葭要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
“给杨嬷嬷端个凳子来,坐着等。”
“多谢次妃体恤。”杨嬷嬷谢过后,半坐在凳子上。
卢葭吃着点心,喝着茶悠闲地等着,时不时与杨嬷嬷说上两句话,院子里那些陆陆续续过来的丫头婆子们顶着烈日站着,有几人也逐渐面露不甘。
杨嬷嬷见谷雨偶尔用笔在那信笺纸上画着什么,再看看下面站着的丫头,杨嬷嬷便明白了今日卢葭突然让她们来是什么意思。
按道理说,卢葭在进府第二日便要见一见这些底下伺候的人,吩咐事情下去,可连着几日都没有,却在今日突然让她们来。
杨嬷嬷清楚,这几日院子里人心浮躁,也有人对这位新次妃不满。
“次妃,人全部到了。”
下面站着的人皆是满头大汗时,最后一个人才到了。
卢葭点点头:“谷雨,最前面的十个人每人赏一贯钱。”
“是。”
谷雨急忙数了十贯钱,按照卢葭说的给了前面的十人,这前面十人是最先到的。
那十人虽不知为何要突然赏她们钱,但谁也不会嫌弃钱多不是?也都欢欢喜喜地接着了。
随后,卢葭拿过谷雨手上的信笺,对满院子的人说。
“我念到的来谷雨这儿接赏银并站到左边去。”
卢葭看了一眼她们,第一个被念到的便是杨嬷嬷,她上前接过一块大的碎银,站到了左边去,芒种连忙将她的凳子给端到了左边。
杨嬷嬷刚坐下,芒种便听到了自已的名字,也接过碎银站到了杨嬷嬷身旁。
卢葭又陆陆续续念了七八人的名字,也都领了碎银子站了过去。接着,卢葭又念了十来人的名字,让她们领了铜钱,哗啦啦站到了右边。
中间还剩下八人既没有碎银子也没有铜钱,打头站着的是院里的二等丫头灵慧,全然不把卢葭这位次妃放在眼里,不服气地看着她。
“敢问次妃,为何我们没有赏银。”灵慧转身煽动其他站着的人,“这么大热的天,我们放下手中的活站在这儿。也是,您是次妃,有丫头给你扇扇子,还有冰鉴用着,自然不懂我们的苦楚了。”
她是瞧不起卢葭的,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后怎么配得上天之骄子的王爷呢,想趁机给卢葭一个下马威。
在她眼中,卢葭出身卑微,就算她给了她难堪,卢葭也不敢向王爷告状,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她的卖身契可不在她一个次妃手中。
剩下的人一个个满头大汗,本就不甘心别人拿了赏银而自已没有。再者,这几日她们看了,王爷也就在卢葭房里歇了两日,这位次妃看起来也没多受宠。
因此,在灵慧几句话之下,也纷纷闹了起来。
“是啊,次妃,为什么我们没有赏银。”
“就是,次妃也太不公平了,同样都是做事,凭什么我们没有。”
大家都是在一个院子里伺候的,碎银子就算了,那凭什么她们连铜钱都没有呢。
杨嬷嬷怕见她们乱了起来,刚起身想将她们压下去,却被卢葭阻止。
“杨嬷嬷稍安勿躁,她们有什么不满,就让她们说。”
她们听卢葭说了这话,却都停了下来,看了看卢葭后又看向灵慧。
见她们不说话了,卢葭示意谷雨,谷雨看向灵慧等人。
“灵慧,你五日里当差,有三日都来迟了。刘婆子,你有两次都将次妃的衣裳浆洗坏了。”
“还有巧梅,次妃进府那晚,王爷从厢房回来,并没让你不通报,你却故意不通报,我说的都没错吧?”
“所以,你们还有脸要赏银吗,还有脸问次妃凭什么吗?”谷雨说得一句比一句有气势。
没被点到的几人也低下头,大家对自已的错处都心知肚明,也知道没罚她们就是要千恩万谢的。
“难不成我们就不能犯一点错吗?”灵慧梗着脖子问。
卢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是瞎子,是不是当差不上心犯错我看得出来。”
“拿了碎银子赏银的,皆是尽心尽力伺候的,得了铜钱的也是没犯错的。你们说,你们这些不上心伺候,犯了错的,我该如何赏?”这话问得她们哑口无言,卢葭站了起来看向灵慧,“既然在这儿伺候得不舒心,那就换个地方吧。”
听卢葭要赶人,其余人纷纷跪了下来求情,若是被赶出去了,也就只有被王府的管事姑姑发卖这一条路啊。
灵慧虽说也有担心和害怕,但还是壮起胆子直视卢葭。
“灵慧当差犯错并屡犯不改,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便送去浆衣房当差吧。”
“我父亲可是乌璃殿的管事,你不能把我送去浆衣房。”灵慧还是慌了。
这浆衣房不是给主子们浆洗衣裳的,而是给府上的管事,贴身丫头、一等、二等丫头洗衣裳的地方。
这里面都是粗使婆子和粗使丫头,连三等丫头都不算,灵慧怎么会甘心去那儿呢。
“哦?原是外院管事的女儿,不过,与我何干?”卢葭笑了笑,随后冷硬着声音道,“送走。”
“若是有与灵慧一样,觉得我不公的,想离开去别的地方伺候的,尽早提出来。”
“婢子等愿在次妃身边伺候。”芒种说道。
其他人也急忙跟着表忠心。
“如此,甚好。”卢葭点点头。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只是商户之女,身份低微。但如今我才是这院子主人,你们的命和运都掌握我手里。”
“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尽心伺候的有赏。”
卢葭不温不火的几句话,还真的将场面镇住了,刚才她们也看到了卢葭出手并不吝啬,也明白过来,若是一心一意伺候好了,那得的银子肯定不少。
“不上心的自当是罚,若是有背主的,便杖责或发卖出去。”卢葭一一看过去后又说,“断不会如灵慧这般,罚得这么轻巧,尔等可记住了?”
“是,婢子谨记。”
除灵慧外,院里跪了一片,好一会儿,卢葭才让她们起来,接着让两个粗使婆子将灵慧拉下去。
“你们放开我,我爹是乌璃殿管事,有你们好看的。”灵慧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叫嚣,还差点从婆子手里挣脱出去。
卢葭揉了揉额头:“把嘴巴堵了,顺便去告诉乌璃殿的管事一声,日后去浆衣房见他女儿。”
等灵慧被带下去后,前院终于清静了,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站着,就是杨嬷嬷也默默地又挪到了凳子外面一点。
经今日之事,她也知道了,眼前这位次妃可不是一只病猫,也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好拿捏。
正想着,就听到卢葭问自已,今日之事处理得可妥当?
杨嬷嬷赶紧站了起来:“回次妃的话,很妥当。”
“那就好,还劳烦嬷嬷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顶灵慧的位子。”
“是,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