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国公府被抄了家,但是圣上没有下令让他们搬出国公府。
这也算是赵景祯对沈初的最后一点恩典吧,毕竟他为大显付出了不少。
夏日的阳光狠狠地照着大地,昔日里荣耀的国公府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抄家后的凌乱,如同此时的人心。
国公沈初躺在床上,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
柳淼无奈地摇了摇头:“夫人还是准备国公的后事吧,小人无能!”
沈玉叹了口气,她的泪水几乎都哭干了,眼睛红肿,双目无神。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好好的国公府,好好的爹娘一下子被大夫宣判了死刑。
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的国公府为什么被抄家?
昔日的人全部都给带走了,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怎么了?
“小姐——”云杉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一下子跪到了沈玉面前。
还没有开口,云杉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云杉,快别哭了,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常溪比较清醒。
哭哭啼啼,能让外公好起来吗?弄清楚原因此是正事。
云杉听了常溪的话止住了哭声。
“本来老爷和夫人正准备用晚膳,突然门房来报,说是圣旨,老爷和夫人就慌慌张张地去门口迎接,没想到——”
云杉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没想到,圣旨里说是老爷在二十年前通敌叛国,故意装病,让南狨乘虚而入。”
“叛国?”沈玉瞪大了红肿的眼睛,“怎么可能?陛下一定是受到了奸佞小人的挑拨!”
打死她,她都不信,自已的父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行,我要找陛下去说清楚,说爹什么都可以,通敌叛国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沈玉说完,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阿娘,你要去哪里?”
“去找陛下,说你外公是冤枉的。”
“你觉得你能见到陛下吗?”
常溪一句话说的沈玉止住了脚步。
“既然是陛下下了圣旨,那他一定有确凿的证据,单凭阿娘你一个人说外公没有叛国,就算是你见到了陛下,那他相信吗?”
是啊,口说无凭,陛下怎么会相信?
“可是——”
沈玉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眼睛一亮:“对了,你爹一定有办法的。”
“对了,你爹呢?”沈玉这才发现,自已一直都没有见到常茂。
连影子都没见到,她最需要的是常茂,他不在!
“阿爹或者是为外公想办法去了吧?”常溪有些怀疑地,没有证据,不得不这样说。
就算是想办法,也该见到人啊!
这都多长时间了,他竟然连个影子也没有见到常茂的,正常吗?他不知道阿娘此时最需要他吗?
常溪虽然不懂,但是以阿爹和阿娘平日里的情分,这个时候陪在娘身边的应该是阿爹啊。
可是,爹呢?
沈玉点了点头:“应该是去想办法去了吧!真难为他了!”
在国公沈初昏迷的第三日,常茂终于出现了。
“夫君——”
看到常茂,沈玉宛如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两个字一出口,鼻子一酸,泪水就再也忍不住了。
所有的无奈,委屈,难受,煎熬一起涌上心来。
看到他,她觉得终于有了依靠。
“夫君——”
沈玉又撕心裂肺地哭着叫了一声,伸出双手想要常茂给一个安慰的拥抱。
“我还没死呢,不必为我哭丧。”
冰冷的声音,沈玉从来没有听过。十几年的相处,她不敢相信,这是常茂的声音。
还没有等沈玉靠近,常茂就像恐怕自已沾染上了什么疫病一般地往后退。
沈玉伸出的双手,原本是想要抱住常茂的,结果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戎叔,你在这里处理一下国公的后事。”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宛如国公府的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刚才进来的是自已的父亲?常溪望着常茂离开的身影,怀疑!
没错!可是,他为何如此冷漠?
他没有看见阿娘有多难过吗?他没有看见外公外婆的生命危在旦夕吗?
阿娘盼了好久的人,就说了两句话?走了?
这还是自已平日里认识的父亲吗?
还没有等沈玉反应过来,云杉在沈初的身边大叫起来。
原来,沈初鼻孔里原来的一点微弱的气息已经没有了。
“爹——”沈玉回过头来大叫一声,一下子晕了过去。
常茂此时听见了屋子里面悲切的声音,他的嘴角不经意地咧了开来。
以后自已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再也不必攀附沈国公。
他信步来到了国公府的院落。
往日辉煌的国公府,如今一片狼藉。
这都是拜他所赐。
谁让皇帝心软呢?只是抄家,并没有连累国公的亲属,也没有让他们搬出国公府。
那他就把国公府毁了,看他们去哪里?
看着地上的败草残花,折断的家具,摧毁的牌位,常茂心里说不出的爽快。
他就是要把这一切都毁了,国公死了,自已才能够出头,才能够让自已的儿子归位。
他们已经藏了十几年了,现在终于可以把他们接回来了。
走——常茂加快了脚步离开了残破不堪的国公府,这里本就不是他该留恋的地方。
“常大人,怎么这么巧啊。”
常茂正专心走路,突然被人叫了一声,差点撞到了墙上。
“冒冒失失的,干什么呢?”常茂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的人。
此人正是那天晚上听了常茂的命令行事的人。
名唤李千。
李千笑嘻嘻地站在常茂面前:“哎呀!找常大人可真不容易啊,不过,这也算是巧了。”
“干吗?”常茂没好气,他最看不起像李千这样的人了。
“干吗?常大人,你不会贵人多忘事吧,另外一半钱还没有付呢?常大人该不会赖账吧?”
李千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常茂的脸,心道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这次可不能让他走了,否则那另外的一半钱可是拿不到了。
“哦!不过——”
常茂犹豫了一下。
“我们可是把国公府的所有东西都砸了,照你的吩咐。”
“我知道,不过我刚从国公府回来,有一个地方你们做的没有让我满意。”
“什么地方?”
他们那天晚上可是砸的手都流血磨泡了,怎么还不满意,难道非要点一把火把国公府烧了?
这人心真狠。
“国公府的后院有一个小亭,你们为什么不把它砸了?”
“啊——?”
李千歪了歪嘴,这人是个神经病吧?
砸小亭子?过分!
“我今天看见所有东西都砸的很好,唯有这小亭子让我不满意。”
“你当时也没说让我们砸啊?”
“我没说你们就不砸啊?”
“你——”
“你什么你?办事不利,还想要钱,滚——”
跟李千打过交道的人不少,像眼前这样赖皮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抄家,不就是砸——
哪有砸一个小亭子的?
好,算你狠。
“那钱你不给了?”李千再次确认。
“不给——”
“好,常大人,算你狠!”
李千知道自已碰上了一个难缠的人,自已君子不跟小人斗,暂且离去。
“哼——小人!”常茂冷哼了一声,看着李千离去的背影。
一个小小的街头流氓,还想要剩下的钱,门都没有。
李千,确实是街头小混混。
那日国公府被抄之时,他是拿了常茂的钱混进去趁着混乱砸东西的。
不过,既然常茂不给钱,那以后别让自已有机会。
他李千也不是轻易好得罪的,李千边走边气愤地想。
十三年前,就是在那个小亭子里,他遇到了沈玉。
他一下子被沈玉吸引住了,他忘记了他在老家已经娶过妻生过子了。
国公府里面一切都破烂不堪,唯有那座小亭子完好无损。
还想要钱,门都没有。
谁叫那小亭子是他的心头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