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心一软,刚才太过紧张估计是吓着孩子了,而且才刚目睹了一场行刺,连大人都会害怕,更别说孩子。
他在自已的衣服上擦擦手,走了过去,将婷婷抱在了怀中,手掌在她的后背拍了拍:“没事没事,不要害怕,哥哥在这里。”
婷婷像是搂着他的脖子,声音带着哭腔:“江律风哥哥会不会死啊。”
陈最一僵:“不会的,他没有那么容易。”
婷婷抹了一把眼泪:“刚才江律风哥哥叫我走到角落别出来,还叫我背过去,说等下会叫我,可是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等我转头,他就已经流血了。”
陈最哄着她:“不是你的错。”
婷婷哭太久了,陈最怕他失水,去接了一杯水给她喝,没一会儿小孩哭累了,靠在陈最的怀中就睡着了。
他抱着婷婷,换了一个姿势,结果走廊尽头忽然有人喊着:“在这边。”
陈最抬眼望去,见几名拿着话筒的记者,走了过来,一旁还有人扛着相机,围在了手术室门口。
“就是这里,听说刚被送了进手术室。”
“那我们在这里等会儿。”
有一人眼尖,发现坐在走廊上的陈最,率先辨认出来,立马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你好,您当时也在现场吗,可以跟我们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您跟里面的那位挺身而出的路人什么关系。”
那人一开口,身侧的几名记者也立马跑了过来,摄像机直直地对着陈最,前面的几只话筒,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
陈最没有回答,皱眉,将婷婷抱到椅子的另一侧,让她靠在上面舒服的熟睡。
接着他直接起身站了起来,拉住路过的一名医护人员:“里面在手术,这些记者太吵了,也会影响到其他病人吧。”
医护人员回头看了一眼立马,皱起眉头,沉着语气开始赶人:“什么时候跑进来的,病人在休息,你们要采访去外面等。”
几名记者被推搡着,被赶了出去。
陈最没再管他们,又坐回到婷婷身边,只有盯着婷婷的睡脸,他才感到安心一点,脑子总会不受控制去想,万一要是没救回来,或者留下什么难以愈合的后遗症。
刚才的血流了那么多,都是从江律风身上流下来来,刀是不是刚好扎到了腿部的大动脉。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有人航拍,碰巧将全过程录了下来,江律风见义勇为的举动已经在各大网站转发,那些记者闻到流量的味道,第一批冲了上来。
江律风手术结束了,很成功,出来之后,直接就将他推入重症观察室。
医生说没有危险,陈最的心总算是暂时回落下来。
他透过玻璃窗,江律还在熟睡,带着面罩又侧躺着,只能看到一小部分轮廓,陈最不知道自已在想什么,好想了很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直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才让他回过神来,陈最拿出手机一看,是何栩打过来了。
“喂?”
何栩紧张道:“你人没事吧,小最。”
“我没事,江律风受了很重的伤。”
何栩顿了下:“你没事就好,他应该在治疗了吧?”
“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通过何栩的解释,陈最这才知道新闻已经都报道出来了,挑幼儿园,砍人,还被一位接小孩的家长拦了下来反杀,最主要是家长长得还帅,目前却昏迷不醒,每一个都是爆点 。
经过互联网发酵,很快有人将他们的学校扒了出来,连他们送去哪所医院都被知道了。
甚至莫名其妙有人冒出来,一个自发的组织说要为助人为乐的英雄筹集善款,还真的筹到不少钱。
后面又有人扒出江律风的身份,富二代的,自已还开公司根本不差这点钱,这人肯定是骗子,筹集善款为了借机谋利。
两波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时,一张卡递到了陈最的手上。
一个带着眼镜的圆脸男生来到医院,找上了陈最。
“这是网友的一片心意,多谢你们救了我爷爷奶奶,还有弟弟。”
陈最也看过那个视频,整个行凶的过程江律风从就异常冷静,沉着应对,可以说是当下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最优解。
所以他也看到江律风救了那对老夫妻还有他们的孙子,这才引得行凶者转移目标。
而这个圆脸男孩生就是那对老夫妻的家人。
陈最想了下,江律风现在依旧昏迷不醒,这个钱要不要拿,他也做不了决定,但他心里并不觉得江律风会需要这笔钱。
他退了回去:“还能原路退给网友吗?”
圆脸男生却坚持要给他,陈最说不过,只好对他说:“等他醒了,你再自已交给他吧。”
总算是把圆脸男生给劝住了。
他这一走,陈最连忙掏出手机,点开这个热点新闻。
这才过了一天,这条新闻已经挂在了高榜热搜,底下评论一大截,全部都是在骂行凶者报复社会,还有些夸赞江律风的。
护士台那边,光是给江律风送的花和礼物,已经堆了一大堆。
陈最没心思理会这些,江律风不醒,他就很难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
即使他已经承受了几波白眼。
陈最目光转向此时正站在病房玻璃窗前,殷切地盯着里面的人。
那正是张时辉,他是除了陈最之外,第二个来看望江律风的。
察觉到他的视线,张时辉转头,一向挂着虚伪笑的面容,终于装不了。
脸色彻底拉了下来:“江律风跟你在一起就没有好事,只要沾上你就倒霉,上次从树上摔下来也是。”
这两次确实都是因为他,陈最没有反驳。
见他没有搭腔,张时辉冷道:“你可以走了,这里不需要你,以后最好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江律风从手术过后到现在都还没醒,一直在昏迷中,又是因为他的缘故,陈最怎么可能将他一个人扔在医院。
对方毫不掩饰的恶意,陈最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早就知道了,也无心跟斗。
他目光直视张时辉,淡淡道:“需不需要,不是你说得算的。”
张时辉眸色阴冷:“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陈最并不觉得张时辉不敢,这人虽然总是带着笑意,但藏在眼睛之后的目光,始终给他一种阴冷的感觉,凉嗖嗖不舒服。
上辈子拿婷婷威胁他,这辈子陈最已经没有这些顾虑了,张时辉还能拿他怎么办。
本来看在江律风的面子上,他不想计较那么多,现在也没这个心情,他却一再挑衅。
陈最忽地笑了:“你让我离开他?好啊,你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留着跟江律风说吧,他要是想在我面前消失,你觉得我有办法找到他?”
“你求之不得的东西,别人未必也跟你一样。”
张时辉眼眸漆黑,听了这话直勾勾地盯了他很久,倏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知道你明白。”
张时辉像是没料到陈最还敢反驳,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放在上衣的口袋里:“你以为站着有阿风,我就不敢对你做什么了吗?”
“没错,现在他还喜欢你,我不会动手,但是你能保证他会喜欢你一辈子?”
张时辉忽然动手拍了拍陈最的脸颊,带着来自上位者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变了心很常见的,同学。”
这个动作十分冒犯,陈最后退几步,立马重重地打掉他手掌,冷声道:“别碰我!”
张时辉反倒生出些兴致睨他一眼,印象中这人总是跟在江律风身边,懦弱,总是垂着头,让人看着心里就厌烦,他从来就是最讨厌这一类人。
少年神色冷冰冰,立在那里就令人感到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他像是第一次认识陈最,漆黑的眸子闪动光泽,来回仔细的打量他。
这对于敢于反抗的,或者得不到的东西,总能激发他浓厚的兴致,江律风是,面前这个少年也是。
张时辉好像又一次感到体内的细胞在叫嚣。
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陈最,他敏锐又往旁边避了避,张时辉察觉到这个动作,笑容更大了。
他顿了下,正要开口,就在这时出现一阵吵闹声,两人往那望去,走廊尽头出现一男一女,争论声不断传来。
“你还说我?你问问自已,什么时候管过你儿子了。”
“我没管,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看新闻才知道你儿子住院了。”
张时辉认出那两人来,他收回视线,又将眼镜戴好,转头迎了上去:“阿姨,你们来了。”
保养很好的妇人一顿,脸上还带着明显怒意,见他张时辉面色稍霁,她清清嗓子:“好孩子你也在,小风怎么样了。”
“昨天手术,现在还没有醒。”
妇人一脸忧愁,叹了口气:“小风这孩子也真是的,别人都巴不得赶紧跑,他倒好,还没事凑了上去。”
没有人接腔,走廊安静了一会,中年人走到窗前,匆忙地看一眼:“还在睡,护工请了吗?医药费交了吗,钱够吗?”
最开始手术,只有陈最陪着身边,这些自然都是由他在操办的,花的也都是他自已的钱,张时辉是知道的。
但他此刻却故意模糊陈最的存在感:“嗯,交了一些。”
中年人点头,像是意识到自已的不尽责,想要弥补一点难得的愧疚感:“我去查下余额,这些我来处理。”
匆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转头又走了,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这一走陈最就再也没有见他出现过。
妇人怒骂道:“我还不知道他,准是家里那位又在催了,刚才过来的时候,就打了几通电话催人,还怕我儿吃了他吗?”
这句话,陈最听得一清二楚,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一男一女是江律风的父母。
他从来没听江律风提过他们,某种程度上,江律风也跟他差不多了,他是双亲不在,而江律风的双亲虽在,但却跟不在了,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真是看了令人反胃,从我以前还在的时候就是这个路数,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妇人倒是看着好像比较尽职,多留了一会,但自已的亲儿子躺在里面,居然还有闲工夫管前夫的老婆,说起抱怨的话一箩筐。
张时辉靠在墙上,没有吭声。
陈最是越听越难受,忍无可忍,提醒他:“阿姨,您孩子还在里面。”
他这话一说出口,妇人安静了,目光诧异看他一眼:“这位是?”
张时辉看了陈最一眼,顿了下道:“朋友。”
妇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朋友啊。”
被陈最一打岔,她没有再说刚才的话题,跟张时辉聊起江律风小时候的事,两人显得很投入,目光带了怀念,陈最也不插嘴,默默听着。
直到好一会儿,医生通知他们说病人醒了,可以进去看看。
几人猛地站起来,就要推门而入。
医生拦住他们:“等等,他要找陈最。”医生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环视一圈:“陈最在吗?”
陈最站了出来:“我在。”
妇人看着陈最进去的背影问道:“哦,他们关系很好吗?”
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在找这个人,连自已这个亲妈都没这个待遇。
张时辉在心里冷笑,何止好,还能为了这人命都不要了。
陈最注意力都在病房里面,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两人正在议论他。
就这点耽误的功夫,等他一进来,江律风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眼睛又闭上了。
陈最动作轻柔地走了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短短一天一夜,江律风看着憔悴了不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氧气罩紧紧地扣在脸颊,脸色依旧苍白,暗红的血袋正一点点的输入江律风的体内。
陈最盯着他看了许久,面前的这副模样跟记忆中专横、强势的形象相差甚远,不知不觉那个上辈子的江律风已经有些模糊了。
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动,江律风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