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作为京城最大的青楼,汇聚了全天下最具美貌和才情的女子,是不少达官贵人的销金窟。
下至九品芝麻官,上至将军宰辅,没有人不知道揽月楼的声名。
甚至连皇家中人也牵扯其中,尤其是三皇子夏侯萧,花名在外,整日混迹于此,因此每月呈到御前弹劾三皇子的折子多如牛毛。
圣上刚开始的时候还大发雷霆,将夏侯萧禁足。
可是三皇子屡教不改,每次禁足结束之后,仍雷打不动地来揽月楼逍遥,最后惹得圣上对他失去了耐心,索性撂挑子不管了。
达官贵人们见皇子都日日来,且连圣上都不在意,久而久之,不良的风气便渐渐形成了。
君臻在风月场中沉浮多年,她早就看得分外清楚。
底层人去青楼不外乎一个目的,但是能有如此多的权贵汇聚,为的就不只是美色了。
而是美色的附加价值——揽月楼的消息最为灵通。
那些平日里的正人君子,一到了晚上就会化身恶魔厉鬼,在这楼里丑态百出,一旦出了丑就被人拿住了把柄,想要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尤其是她作为楼里的花魁,平日里与权贵们接触的最多,再加上三皇子经常让她去雅间泡茶,使得君臻的身价和人气水涨船高。
毕竟得到皇子青睐的女人,谁不想多沾沾光。
所以她的身份是最好打探各种秘闻的,谁能得到君臻的青睐,就等于有了揽月楼三分之一的消息来源。
放眼天下,最需要这些秘辛的人,那必定是皇室中人。
“若是不想死的太快,就不要问太多。”君臻闻言美目流转,脑中思绪万千。
想要拉拢她的人很多,但想要她死的人更多。
刀疤男自称是大皇子的人,不知大皇子是从哪里知道了今日拍卖会的消息,想让刀疤男趁乱拉拢她,好打听拍卖会的幕后之人。
君臻还是头一回碰见找上了她的门,却分毫不带的人。
这大皇子着实有趣,既看不起她青楼女子的身份,还想利用她打探消息。
以为让人说几句空口的承诺,就能让她马首是瞻。
想到这,君臻冷笑一声。
可惜大皇子押错宝了,她费尽心机才爬到这个位置,她手中的资源和情报怎么可能白白送出去。
而且她一个青楼女子,搅进去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她只想好好赚钱。
“这趟浑水比姑娘想象的还要深,姑娘还是不要踏进去的好。”君臻提醒道。
沈云竹挑眉,看来这花魁是知道点什么。
“娘子性子直爽,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姑娘不敢问,我也不为难姑娘,这个人不如交给我,我来处置如何?”
沈云竹浅笑吟吟,但是笑容里却藏着阵阵森寒。
君臻想了想,人留在揽月楼始终是个烫手山芋。
不能当作寻常杀人凶手一刀了结,又不能让他打探到任何把柄。
给这个女人确实百利无一害,届时若大皇子追究起来,便全部推翻她身上。
“人可以给你,但是姑娘需要保证,不能死在揽月楼。”
“成交。”沈云竹站起身来,她径直走向刀疤男。
沈云竹轻盈的步伐一脚一脚踩在元承心上,他的心跳忍不住漏了半拍。
元承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慌,安慰自已落在这个草包大小姐手上,总比困在这揽月楼要强。
沈云竹是京城出了名的草包废物,虽然今日看起来有些与往日不同,但是草包就是草包,他就不信沈云竹会把他怎么样。
至于这个君臻,如此不知好歹,等他再见到殿下,一定好好说道说道,好将这揽月楼连根拔起。
“我与你家主人无怨无仇吧,为什么要害我。”沈云竹居高临下的看着元承,声音如同珠子落地,掷地有声,“不仅要害我,这是要彻底毁掉我的名声。”
“谁让沈大小姐惹了不该惹的人。”元承的双腿跪得发麻,青石板上的凉气渗透进膝盖中,他挪动了一下膝盖,好让膝盖的痛苦能够减轻些。
君臻听见刀疤男的话,看了一眼沈云竹,原来她是京城有名的草包,大将军之女,沈云竹。
“不该惹的人。”沈云竹一字一句的念着,唇角的笑意更深,“让我猜猜,不会是女人吧。”
元承冷哼一声,他动了动被绳子绑住的肩膀,企图将绳索挣开,无奈绳索捆得太紧,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他将目光落在沈云竹身上,在她曼妙的身姿上流连,一脸色眯眯的神情:“沈大小姐将小爷我放了,再给爷爷我上点好酒好菜,沈大小姐看着有几分姿色,伺候好了小爷,兴许小爷一高兴就告诉你了。”
沈云竹微微撩起眼皮,目光凛冽如雪,她飞起一脚将元承掀翻在地,沉声道:“我对你可没那么多耐心,要么说,要么死。”
“我呸,还不是你日日纠缠我家世子,扰得我家世子不得安生,世子恨你入骨,恨不得你从此名声尽毁。”刀疤男猛吐了一口血,口中还不忘骂着污言秽语,“沈云竹,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就应该千人枕万人尝,让你也尝尝你做的恶果。”
果然,又是“世子”。
沈云竹敏锐的捕捉到了刀疤男说出来的信息。
从一开始的三个扫地的仆从,再到梨花姑娘,她们透露出来的信息,都是世子要害她。
如果没有刀疤男刚才的话,说不定她真的就认为想要毁掉沈云竹清白的人,就是她们口中的世子。
但这个刀疤男,她还没有怎么问几句话,就交代出了背后之人渊王世子。
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且太过刻意。
“你欺骗梨花的感情,又将她射杀,该承受恶果的人,是你,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沈云竹冷笑一声,她想起了梨花姑娘说过的话,不紧不慢道:“难不成你真要为你那妹妹报仇。”
“我要杀了你……”想起自已惨死的妹妹,刀疤男目眦欲裂,一个打挺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往沈云竹身上撞过去。
“你敢杀我。”沈云竹嘴角噙着冷笑,说话的声音突然拔高,令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若是杀了我,就等于与整个将军府为敌,连同你背后之人,都要承受将军府的报复。”沈云竹顿了顿,继续道:“缺少将军府的助力,你背后的人,还能得到他想要的地位吗?”
沈云竹言语犀利,一字一句将刀疤男的脚步生生堵住。
刀疤男在仅距离沈云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敢再上前。
因为他知道,若是今日他真的杀了沈云竹,沈家单凭一个老太君,就能动摇殿下的地位。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客,岂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后果。
元承开始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将军府的草包大小姐沈云竹。
看到刀疤男的反应,沈云竹大致能猜出来想要害她的人,是哪几类人。
包含渊王世子在内的,既忌惮沈家兵权,又需要沈家助力且与沈云竹有仇之人。
沈云竹盯着刀疤男瞧了瞧,突然伸出手指摸到他的耳后。
还未等刀疤男反应,只听撕拉一声,他脸上的面皮便被撕了下来,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庞。
“让我来看看你是哪路牛鬼蛇神。”沈云竹将面皮随手扔在地上。
“啊……”刀疤男大叫一声,他跌坐在地上,将脸埋了起来。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沈云竹围着元承踱步,“你说你是世子的人,我如此爱慕世子殿下,他身边有什么人我不可能不知道,可我怎么没在世子面前见过你呢。”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世子的人。”沈云竹停下脚步。
“臭娘们,少啰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刀疤男将脸埋在腿中,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眸,他恶狠狠的盯着沈云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来人,将他的脸给本娘子扒开。”君臻抬手指向元承,吩咐身边的婢女。
君臻静静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刀疤男元承,刚才人皮面具掉落时,他的真容一闪而过,让君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个人,她似乎在哪见过。
婢女见状迅速走到刀疤男面前,一手扯着刀疤男的头发,一手将他脸上残留的碎发拂到一边,露出刀疤男原本的脸。
他眼窝深陷形销骨立,满下巴胡子拉碴,右眼眉毛上有一颗黑痣,随着他皱起的眉头微微移动。
君臻看着刀疤男的面容,脑中一阵灵光闪现。
她想起来了,是那幅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