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乱作一团,沈云竹早已嗅着气味摸上了二楼。
空气中隐隐传来异味,她知道是奇锈香开始发挥作用了。
方才她留了一手。
在梨花姑娘的房间她发现了奇锈香,这种香的味道奇臭无比。
沾染到衣服上起初闻不出一点味道,但是一刻钟之后就会变得奇臭无比。
用来追踪,最合适不过。
沈云竹捂着鼻子踏上楼梯,越往里走味道越来越重。
比起乱作一团的前厅,二楼要安静很多。
大致因为全部都是雅间的缘故,互相之间并不影响,即使回廊中已经臭气熏天了,但并没有人察觉到。
沈云竹循着味道在回廊上逡巡着,突然被一个雅间里的打斗声吸引了注意。
她快步走了过去,透过窗纸中的缝隙,俯身探查着里面的情形。
她看见了一个男子正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虽然又换了一副模样,但是沈云竹能够猜得出,此人正是梨花姑娘口中的元承。
元承的四周围着一圈婢女,看身型和架势都是练家子。
坐在主位上的白衣女子,正捏着鼻子指着堂前的人骂着。
就快要看清楚她的样貌之时,突然一记手刀砍了过来。
沈云竹闪身一躲,避开来人的攻击。
她打量着眼前的人,一个年龄不大的小丫鬟,生的浓眉大眼,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缠枝褙子,雪白挑线的裙子,头发绑成了双丫髻。
若不是刚才那一记手刀,沈云竹定会以为她是个普通无害的邻家妹妹。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花魁娘子的房前偷听?”丫鬟自恃有些腿脚功夫,厉声问道。
被丫鬟一喊,雅间内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气味从房中慢慢溢出,沈云竹捏住鼻子。
奇锈香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茯苓,你在嚷嚷什么?”屋内传来一阵清透的女声,语气听起来十分不友善,“还不赶快进来。”
平白遭受主子一顿训斥,茯苓的气焰瞬间消了一半。
“主子,有人在门口偷听。”茯苓愤愤道。
沈云竹见自已已经暴露,也不扭捏,捏着鼻子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的婢女见有外人闯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她。
连那刚才侥幸逃走的男人也看向她,那人一见到沈云竹,原本黯淡的双眼一亮。
他挣扎着就要爬过去,一旁的婢女伸出一只脚,将他踹了回去。
沈云竹打量着雅间的布置,典雅中带着一丝奢侈。
整个房间只有一支烛台,墙上嵌着数十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烛火的作用就是为了作为夜明珠的引线,让雅间的光线看起来更加明亮。
比起那个梨花姑娘的房间不知好了多少倍。
还有房内的陈设,虽然没有明摆着把真金白银摆出来,但是处处都能闻见着金钱的味道。
要不是满屋的粑粑味道,沈云竹会忍不住赞叹一句,好品味。
“娘子,奴婢刚刚去给您拿胭脂,回来就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偷听。”唤作茯苓的女子见有主子和其他婢女可以撑腰,气焰又上涨了半分,她音调拔高,对沈云竹嚷着:
“哪里来的无耻登徒子,你最好主动求饶,并且有足够的理由解释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茯苓双手掐腰,怒视着沈云竹。
其他的婢女见状也跟着握紧了大棒,脸上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无形中形成一种压迫感。
沈云竹也是平生第一次偷窥被抓包,对方人多势众,而她孤单影只,若是真动起手来,不仅人她带不走,再惊动了其他人,能不能离开这个破地方还是个问题。
沈云竹想了想,的确需要用嘴解释一下。
她径直走到一旁的梨花木椅上落座,跑了一晚上,可累死她了。
“大胆,没经过娘子同意,你怎敢随意坐下。”茯苓喊道。
见沈云竹无动于衷,茯苓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拿人。
还未等她开口,一个团成一团东西突然飞了过来,恰好堵住了她的嘴。
茯苓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聒噪。”沈云竹揉了揉手腕,嫌弃道。
“呸。”茯苓吐出口中的异物,定睛一看,是抹布团成的球。
她瞬间火冒三丈,指着沈云竹半天说不出话,“你……你……”
沈云竹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她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本姑娘平生最讨厌被人用手指指着,若是还想要你的手指,就赶紧放下。”
茯苓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就要冲上去找沈云竹理论,君臻一个眼神扫过。
茯苓身后的女子连忙将她拉住,伸手牢牢捂住她的嘴。
君臻适才一直都在关注着沈云竹,那扔出去的抹布球掺杂着内力,并且如此精准狠,恐怕不是个好惹的人。
但是她君臻能够爬到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这位花魁娘子,在下可以说了吗?”沈云竹懒懒的看着她,一双美眸含着点点笑意。
“但说无妨。”
沈云竹将自已方才见到的事实和盘托出,把刀疤男是如何杀害了梨花姑娘,又是如何嫁祸到她头上来的,全部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当然该隐瞒的还是得隐瞒,比如他的沈家大小姐的身份,以及差点被人……的事实。
“这位花魁娘子,在下无意冒犯。”沈云竹拱了拱手,态度十分诚恳的说道,“只不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刀疤男如此肆无忌惮的在我面前杀人,想必手上不止这一条人命,我看娘子行事也不方便,不如把此人交给我,明日我便把他送给官府,给梨花姑娘一个清白。”
君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云竹,对面的女子一身男装,不施粉黛,墨发高高竖起,显得她英气十足。
虽然装作男子的样子,但是她在这风月场所浸泡了这么久,早就看出了她是个女子。
而且是个极美的女子。
寻常的庸脂俗粉,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得。
在这揽月楼中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大都庸俗至极。
但是她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觉得这样的姑娘,天生就不会被驯服。
除此之外,君臻发现她还有些眼熟。
但是一时半会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刚才此人在本娘子房前鬼鬼祟祟,意图不轨,我看着心生厌烦,便让人拿了他。”君臻不紧不慢的说着,“此人功夫不错,我的五个婢女联手才将他制服。”
“我刚将此人擒住,姑娘你便出现了,本娘子怎么知道你和他不是一伙的呢?”君臻美目流转,精巧的下巴微微扬起,“好端端的,姑娘出现在青楼做什么。”
沈云竹扯了扯嘴角,“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方便告知。”“总之我为了抓住他,在他身上下了奇锈香,只需要一点栀子花粉再加陈皮,能够中和这臭气。”
“娘子不妨试一试,顺带着给这间屋子去去味道,总不能一直臭着。”沈云竹笑着说道。
君臻拂了拂衣袖,身后穿蓝色衣服的婢女便俯首退了下去。
不稍片刻便将沈云竹说的东西带了过来。
君臻淡淡的看着沈云竹,她的目光中却丝毫没有半分惶恐,反而如平湖般静谧,让人移不开眼。
君臻再次将她打量一遍,她的衣服并不合身……
栀子花粉与陈皮被点燃,房内令人作呕的气味果然淡了很多。
沈云竹见效果已经达到,也不准备继续绕圈子,“娘子怀疑我是此人的同伙,那我也想问问娘子和此人是什么关系?”
“正常的杀人凶手杀完人,生怕被人发现端倪,都很快逃命,可是这个人不但没有逃跑,反而来到姑娘的房间,难不成娘子和此人是同伙。”沈云竹道,“梨花是揽月楼的头牌吧,娘子借这个人的手杀了梨花,揽月楼里就没有人和娘子相争了。”
“你少血口喷人,我家娘子是什么人,用得着去杀了那贱人来证明自已,那个贱人暗地里勾搭男人,连给我家娘子提鞋都不配。”茯苓嚷嚷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对梨花姑娘的不屑。
君臻捏起手帕,将手中的的栀子花粉擦干净。
“你不用试探我,我和梨花无怨无仇,没理由要杀她,告诉你也无妨,此人是来替他主子招安的。”君臻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长得也太丑了些,本娘子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这并非他本来的样貌。”沈云竹挑眉,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青楼的确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沈云竹道,“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子有福气,能得到娘子的青睐。”
君臻闻言目光顿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