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天娇才说了一半,就突然戛然而止。
待她重新抬起头来,老者已经犹如变了一个人似得,一股莫名的冷酷已经涌了上来。脸上也没有了淡然,更多的却是一片狠辣,珍格格大堂上也骤然弥漫了一股寒彻透骨的威压感。
随后,一个阴冷,似乎是亡灵一般的声音,就在林天娇的耳边,骤然响起,“你的事,我不管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在外面招兵买马,这一大笔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钱你必须交出来”。
王健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就想到林天娇抢走的那半部佛经。
林天娇一闻此言,却是抿嘴一笑,犹如春风料峭,乍暖还寒。接着柳眉挑起,双眼如箭紧紧盯着老者,前行两步,反问道“你大老远敢来,说了这么久,这才是你真正想管的吧?”。
老者还没有说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年轻人又一次走了出来,啪的一拍桌子,怒吼道“放肆! 家翁乃是你们林家的娘家大舅,于法于理,天经地义,如何不能管?”。
林天娇却是不慌不忙,瞟了那个青年一眼,根本没有理会他,又对着那名老者躬身施礼,沉声说道“萧老乃是林不二的大舅,德高望重,自然是不会有私心。只是我林家从来也没有让舅家过来管事的规矩,就不用劳烦萧老大驾了”。
老者听罢,微微闭上了眼睛,双手插在袖中,抖了一抖,像是喃喃自语的低声念道“有些东西,本就不是你林家的。于公于私,你都不该拿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你还是一个女子,还是交出来或许更稳妥一些”。
“萧老此言大谬也。天下之财,本就该天下人用之。我用之剿灭黄巢,不觉有何不妥?难道交由某些人用于自家私利就稳妥”。
老者听后,却是轻轻一笑,继续闭着双眼,淡淡的说道“剿匪的事说说也就算了,你何必真的去凑这个热闹。这天下纷纷扰扰数百年,又如何? 该是我们的,就始终会是我们的”。
老者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人纷纷点头。更有一个微胖的中年人附和道“萧老说的对,剿匪自有朝廷去剿,我们就不要白白浪费了。只要手里有粮,朝廷有官,管他是谁家的天下”。
老者也点了点头,指着林天骄,继续说道“交出东西,或许你还有一线可能。如果胆敢再执迷不悟,一意孤行”。
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只是狠狠的看着林天娇。
林天娇却是轻轻一甩衣袖,打了打身上的浮灰,凤眼如电,看着老者淡淡的问道“你又如何?”。
“不管是山南,还是江南,我保证你招不到一个兵,买不到一粒米,打不赢一场仗。走到哪里,都灰溜溜如丧家之犬”。 说完,老者双眼猛的睁开,瞬间就化身为一只老狼,恶狠狠的盯着林天娇。似乎随时都可以将他撕成碎片,又恶狠狠的说道“你只会陷入万劫不复,毁了自已,也毁了林家”。
这一刻,大堂上没有人觉得老者在说大话,全是一脸同情或是惋惜看向林天娇,那表情就如同看着暴风雨前一枝注定要凋零的鲜花一般。就连大堂之上的青衣官员,也是无声的叹息了一下。
然而叹息之声刚启,众人惋惜的表情未收之时。突然一阵爽朗大笑奏响,只见林天娇犹如一只天鹅般的扬天长歌,就在一丝惊叹声中,笑声骤停,林天娇背过身去,慢慢走回了自已的位置。轻轻坐下。一样双手插在袖中,一样的巍然正坐,冷冷的看着老者,淡淡的说道“我意已决,尽管放马过来”。
这一刻,林天娇不再谦恭,不再恬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如同傲视寰宇的金翅大鹏,淡淡的俯视着身前的老者,就如同看着阴沟中蠕动的蛐蛐虫,那么的自信,那么的自然。
不过就在这时,王健却发现老者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那感觉就像山中的老狼在发起致命一击前的一丝得意,也像是猎人在击杀树林间最美丽的雀鸟弓箭离手时那一丝残忍。
“还有后招” 王健顿时心中警觉。
果然,随着老者的一个狠辣的眼神,他身后的年轻人点点头,轻轻拍了几下手掌。掌声清脆,如罄如簧。就在王健莫名的恐惧中,大堂的岑门打开,一片阳光的照射下,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缓缓的一点一点的挪动了进来。
这个身影是如此的缓慢,就像是永远不想走不到头。这个身影始终低着头,似乎不想让人看见他的面孔。
越是这般,王健越是害怕。越是这样,王健愈发的熟悉,却愈发的无法确认到底是谁。
来人终于走到了老者的近前,停顿了很久,最后还是深深的鞠了一躬,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微胖的身躯显得有些僵硬。
老者挥了挥手,示意其转过身冲着林天娇,然后就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手指还轻轻敲着扶手,一副悠然看戏,稳操胜券的模样。
来人似乎有些不甘,犹犹豫豫,最后终于还是转过身子,冲着林天娇,抬起了头,犹如临行前的死囚,眼神中透出一股死寂和空白。
“啊!” 窗外的王健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声音之大,就连屋里的众人都有些奇怪的看向了窗户的方向。
然而,王健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只知道屋里的那个人,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出现了,就必然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后果如何,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的预料。
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林不二的管家,昔日肥猪一样的人,也是林家被毁灭的第一推手,此刻应该已经远走高飞,都在一个无人的地方,苟延残喘的谷立。
而这时的谷立,身形已然消瘦了许多,也不是经历了什么,眼神中也没有了往日的凶狠和狠毒,有的只是一片死寂和空白,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淡淡地看着林天娇,没有丝毫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