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子伸前来，似乎想要洗耳恭听，意味十足。
那些明里暗里支持晋王的人此时眉心一跳，一颗心被吊了起来，七上八下。
这可算不得上是个好问题啊，有没有套不好说。
派系倾轧，大皇子和五皇子阵营分明。
支持一方势必会得罪另一方，可若只是四两拨千斤避重就轻也实在不高明。
只听见朗朗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儿臣以为五弟于太子之位更加合适。”
其实这话如何说，这笔账如何算，他心里自然十分清楚。
他曾受皇后娘娘的看顾之恩，虽然皇后已经先逝，却留下了子息——五弟。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在别人看来还赞他是个知恩图报，饮水思源的人。
名声，德行这种东西，虽然肉眼不可见虚无缥缈散在空中，出自旁人的口中。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大皇子之流咬牙切齿，希望晋王能为大皇子说话的愿望落空；
五皇子之徒虽然不解但脸上彰显着兴高采烈。
“哦?你何以见得你五弟能当好这个太子，而不是你呢？”
皇帝声音带着苍老的沙哑，但是帝王的威严却不减分毫。
有些话说的动听，却如同一双大掌逼迫着把人推向深渊的边缘。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去，甚至是吞噬。
晋王默了默，思量不过片刻。
朝皇帝拜了拜，官袍的衣袖宽大，不经意间被他扬了起来，举止里透着从容不迫。
“五弟之能诸位大臣都是有目共睹的，儿臣人微福薄，才德疏浅，儿臣望尘莫及，虽为兄长，实在汗颜。”
皇帝静了静，打量了他半晌。
想从他面上的细微情绪看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晋王这个人却临危不变，岿然不动。
皇帝这才把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目光来回逡巡在其他臣子的身上。
“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声音沉沉的，却有十足的力度和重量。
君臣共事时间久了，也能从细微处摸到皇帝的心思。
譬如说立在前面的丞相杨巍。
“皇上圣明。”
声音响彻在大殿之内。
凡事有个人带头，那么就是福至心灵，或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其余大臣互相对了眼，一齐高声“皇上圣明。”
皇帝龙心大悦“甚好!即日起五皇子姜卓阳为太子，此事交由礼部全权办理。”
礼部尚书站出来应是。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心里叫苦连天：接下来，礼部可有的忙了......
立太子这一事儿暂且拉上帷幕。
卫渊出了宫门。
正要弯腰上马车，就有人叫住了他。
“卫侯爷，你不是一向和晋王殿下私交甚好吗？怎么今日立太子这种大事儿却不为他说一句，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卫渊回头看去，那个人笑嘻嘻地，穿上严肃的官袍都盖不上他的痞。
宫门外人多眼杂，卫渊不欲多讲。
江直见卫渊直接忽视他。
心中不爽，仗着自已的功绩了不起是吧？
有什么可嚣张的，他不用像他那样去战场上拼命，也照样身居高位。
连连讥讽出声“做兄弟的就应该为他两肋插刀，挺身而出，你这样的”
说着轻蔑地用眼觑了他一眼：
“留兄弟一个人在战场上奋力拼杀，而你却高高挂起，冷眼旁观，我最厌恶你们这种假仁假义的人，面上说的好听，其实真遇上事儿了，跑得比谁都快。”
“说够了？”卫渊神色淡淡的，也不反驳。
这个二世祖，脑子也是够蠢的，官场不适合他待，猪圈才是他的归属和摇篮。
擎天拉开车帘，卫渊就坐了进去，将人和物全部挡在外面。
同样，江直也看不到他，没有看到他恼羞成怒，气得跳脚的样子。
江直有些挫败，却仍旧不甘心地对着已经调转方向准备离开的车子，嘲讽道
“交朋友还真得睁开眼睛好好瞧瞧，像这种就要不得!”
愚蠢并不会让一个人走投无路，但愚蠢而不自知那真的会无可救药。
声音大得引来了其他官员的旁观，江直看着周围的人，这才住了嘴。
咕噜咕噜——
车轮转动，四四方方的马车行于长街之上。
长街两旁都是支着摊儿养家糊口的生意人，叫卖声不绝于耳。
“大人，方才江大人如此说您，您为何不生气?”
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卫渊突然睁开了眼，不带任何情绪，随意至极:
“跳梁小丑而已，没人陪他玩，闹剧自然而然也会结束。”
江直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多多少少有祖上的基业在，人脉在官场上，同如鱼得水一样。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享受着这其中带来的利益。
吏部侍郎这个差能捞到的油水虽然高不过户部那群人，但也不会差到哪去。
毕竟拿点钱捐官的人可不在少数。
想到这一点，卫渊莫名轻笑出声。
江直那个家伙多亏他一路走来没用脑子，若是用了一点他那个蠢脑子，指不定还混不到吏部侍郎这个职位。
这辆马车愈行愈远，而此时宫门外赫然有一辆马车正待离开。
下朝后，杨巍被皇帝留了一会儿，出来时便听见一桩有趣的事儿。
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江直这个人嘛，他也有些耳闻。
名直人不直，好男风，断袖癖。
不过知道的人并不多。
他曾经一度做了个狗皮膏药去贴晋王殿下，可却从没被允许过进王府。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知道他这面皮之下隐藏着的不堪心思。
大悦民风开放，但这些事儿向来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也没人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昨日是清明，晚间落了一场雨。
但却不明不明，无疾而终。
如今这雨又续上来了，雨水纷纷而下。
淅淅沥沥，朦朦胧胧带着些水汽，一道雨帘也倾挂而下。
卫府门口赫然停了一辆马车。
擎天先在车帘，放下脚凳。
卫渊从马车上下来，头顶上便落了一把伞，将雨水挡在外面。
“侯爷，你忘记带伞了。”
草色遥看，佳人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