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爻在逼问那女鬼之后,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只单单她那难辨真假的环境,是参考他记忆捏出来的,便已是叫他十分膈应……余下真假没耐心听了,正当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把带红穗绑着五帝钱的桃木剑径直插在了褚爻脚边。
“鬼祟邪魅!今日我宁采臣来降你!!!”
此话一出,褚爻当觉得哪里不对,转瞬之间就意识到了出处。
《聊斋志异·聂小倩》,被翻拍过很多影视剧,而其原文中有一段介绍:
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
解装兰若。
(兰若,佛教语,指寺院。)
东西僧舍,双扉虚掩惟南一小舍,扃键如新
修竹拱把,阶下有巨池,野藕已花。意甚乐其幽杳。
“能甘荒落,旦晚惠教,幸甚。”
藉藁代床,支板作几,为久客计。
是夜,月明高洁,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各展姓字。
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语甚朴诚。
既而相对词竭,遂拱别归寝。
这捉妖人当叫燕赤霞才是正常剧情,怎么如今这人变成宁采臣?!
而且宁采臣是读书人,眉眼清秀,气质不犀利,羞涩、怯懦,唯唯喏喏的白面书生模样……
而燕赤霞出身道门,气质仙风道骨,正气凛然,不过在影视剧中凌乱莽汉形象倒也有。
为解心中疑惑,褚爻偏头向来人看去,不由得眼皮一跳,那人已至身前,怒目圆睁。
来人身高九尺着青灰交襟长袍,领口绣八卦图文,额阔宽眉厚嘴唇,腮须连鬓样貌粗狂。
身上背着一个竹篓不知装了些什么,只他快步走的时候有几页卷纸飞了出来,其上字迹如草勾,实在难看。
“你且莫动!待我救你出这孽障迷幻!”,宁采臣高声呵道,提剑而挥,动作凛冽,带的劲风刮在褚爻脸上,使他不由得眯上了眼。
真是个狂人,这身上竹篓,难不成他还是个读书的?着实混搭风,妙哉。
那女鬼连一声尖叫都未能发出,便已是刹那化飞烟。
宁采臣收剑后细细打量起眼前青年,生的一副好样貌,眉顺眼有神,鼻直且五官端正,忽的有了看手相的心思,遂叫他摊掌一视。
骨节有力,手指匀称修长,然……宁遂咂舌而叹道,“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啊——若沉迷旧事,何来今生?”
褚爻沉默良久,不知他究竟看出了什么,只觉得这话里有话,可他不想细究。“那,何谓今生?”
“生死两茫茫,不过循环往复罢了!”宁采臣笑起来那脸上就多了些憨厚之态。玲珑之事,灵通之始末,非我等可参透,唯修已身罢了!
他本途径此处本想寻个地方温习诗书,奈何轮盘乱颤,便推断有邪祟古怪,一路寻来诡雾弥漫,乱葬岗上一片牡丹花丛,好不艳丽鬼魅,又见人鬼之息纠缠,身为正道弟子自当斩妖除魔,已救人为已任,遂挥剑而起!!!
没料到这人竟能牵制鬼魅抵抗幻术,当非等闲之辈。急于参面几分,竟忘了自报家门,有失礼数。
“我为玄心宗弟子宁采臣,这鬼魅吸人阳气虽不成气候,但也不容小觑,这周围定有其他同类,你且跟好!”
宁采臣一段话说的流畅有力,底气十足,二尺长的桃木剑在他手中都显得十分小巧。
没了幻术,褚爻才看清周遭环境,一簇又一簇半人多高的牡丹花妖娆绽放,地上白骨森冷,土壤潮湿散发着一种异香。
他随宁采臣走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没找到皇涂逸位置,不由得出声问道,“这轮盘测不出他在哪?”
宁采臣挠挠头,同他一样不解。
褚爻遂问他可有火折子,只燃了这烂摊子,烧的这七七八八都变干枯,不怕它们毫无动静,宁沉思片刻后点头,只道,不必火折子那等俗人之法,只来个符纸掐诀就叫那火龙飞舞,燃的这些孽障轰轰烈烈。
符纸跳跃半空,随宁采臣呢喃咒语掐诀而凭空焚起,而后成火团四散周围,落点似阵,连得地面道道火线,把那诸多锦簇环环,焚的枝叶枯卷。
黑烟四起,宁采臣执剑立于褚爻身前,双目圆瞪浑身气势骇人,衣摆无风自动,若非他说自已是正道宗门,只叫人见了便当他草莽邪徒。
“尔等孽障!还不速速现身,再不响应,我宁采臣今日就撅了你这花根,废了你这妖土!”
爻于身后听得他洪钟浑厚嗓音,不由得耳膜震颤,如有波荡冲击内脏,恶心反胃。
宁采臣都给他一柄小臂长短的桃木剑,同他心神传话,“我一会与她们战斗,这剑可供你防身,你寻了兄弟便速速离去,莫要拖我后腿。”
只几道绿光由远处飞速袭来,见周遭场景又是一变,炙热红火陡然青紫,满揣阴邪冷意,爻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握紧了手中剑柄。
刚才女鬼亏得是道行浅,不然他可有得受,哪有机会清醒还给她几巴掌。
远处绿光中矗立着几抹身影,红的粉的绿的青的还有两个小红的,皆是面白红唇,不由得和那环团锦簇的牡丹颜色就对上了。
“不过是莽夫,你我无冤无仇,何故烧我府邸!”绿衣女子声音雌雄莫辨尖锐异常,褚爻的耳膜不由得又受了一次折磨。
宁采臣话不多说飞身提剑而去,“孽障就是孽障!祸乱人心,吸人精气,害人不浅!我为正道子弟,自当维护正道,斩妖除魔!”
两句话间,宁采臣便与那四人缠斗在了一起,明明用的是剑,却动作大开大合如同劈柴大刀。
褚爻视线搜寻,终于在那五颜六色的身后看见了皇涂逸,面颊熏红带笑,目光迷离,不知道是给他整了什么昏神的东西。
跨步跑去,躲着道道砸在身边的剑痕与劲风,搞得褚爻身上污浊,脸颊沾灰,唯一双凤目明亮凛冽。
仅在两步之遥,却见有两个红衣小孩突现,一左一右牵起了皇涂逸双手,脸颊红红一团挂着奸笑,便要带他离去。
不容思虑,褚爻挥手就将桃木剑狠狠朝那其中一个小女孩飞了过去,径直扎在她心口窝,身体比脑子的计算更快一步,飞身一跃落地的同时将桃木剑拔出,隔着皇涂逸挥展长臂,扎在了另一个小孩头上,动作流畅一气呵成,面色凛然。
可终究还是动作有误,挥臂之时撞到了皇涂逸的头,使得本身还存有神志的皇涂逸立刻关机,陷入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