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众臣一直跪到皇帝的衣袍消失在大殿之内,褚爻才堪堪起身,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皇涂逸拉扯着手腕一路向外。
齐太傅抚平官袍端着架子,本欲同这褚爻说些什么,奈何四皇子更快一筹先行一步带人离开,不免沉色捋须,高眉下鹰眼犀利。
“殿下,您是要带我上天堂还是见阎王总得有个话儿吧?”褚爻问的懒洋洋可步子却一步没落下,气不喘脸不红的好体质还是要得益于他的晨练和好作息。
远了御殿和那些臣子,皇涂逸这才放慢了步子,同他笑容满面,“何为天堂?我又怎会带你见阎王,我带你去我母妃那用早膳,免得那些人对你问东问西。”
“明明我才是亲生的,自从你来,我就成外姓人了,不过无妨,我待你同兄弟。”
“阿爻定也是这般想我~”
褚爻听着他自已说的开心也就没有打断,只是扯开了他拉扯的手,以免被人看见乱转是非。
宫女小太监们自然是会看脸色的,可难免不是谁的耳目,他可不想当谁茶余饭后的闲谈。
“殿下今日何必同陛下吵嘴?”
“我只觉他明明是个莽夫却端架子这么多年,实在憋屈,帮他放松天性罢了,何妨?”皇涂逸抬手挑眉看着褚爻,对自已的行为粉饰的十分高尚,并且丝毫不觉愧疚。
老皇帝出身草莽,年岁五十四已是近花甲,追求长生之法乱吃乱信,身子虚空外强中干又不肯放权。
民间动荡不闻不问自恃强盛,还年年选秀女,为君者色欲熏心民之灾祸,臣子定生奸佞,我已是臭名,帮他早死早超生,有何不可。
我那心善的太子哥哥,自然也不必当牛做马。
褚爻心道,你怕不是真要气死皇帝,背个骂名。“殿下应当沉稳些,宫中耳目纷杂。”
“爻且心安,我心中自有泰山,端的——四平八稳~”皇涂逸说这话时慢了语气目光带笑的看着褚爻,仿若这泰山另有其名,只为眼前人的匿名。
褚爻委婉客气颔首只装不懂他的言外调戏,行的一派正气凛然,不再多言。真是个浑小子。
穿过曲折雕梁画柱回廊后又通过一条石碣短桥后,方才见到一个小院子。
短桥下小溪流淌锦鲤畅游,拱门内琴声悦耳翠竹已越过墙头,长得生机蓬勃。
两位粉衣侍女早早等候,生的样貌一样,身高也无差,看着不过年纪十五左右。屈膝对二人含蓄行礼问候,还未褪去的童音如江南拂风般细腻。
“参见殿下!”
“参见爻公子!”
这小院出现在这纷乱后宫,与其他地方大相径庭,更像民间大户人家的住所。
只因一年前婉贵妃嬉笑一言想念家中儿时居所,皇帝便修了这么个院落,冬暖夏凉,内饰格局差的不多,厨房书房卧室……一应俱全。
这是褚爻第二次来这小院,也难免被这雅致吸引,身心舒畅。
侍女前方引路,二人于石砖小路间走向厅堂,小路两侧种植着花草,一派清新芬芳,蝶影纷飞。
“爻看起来很喜欢这里格局,我在南城给你布置一番如何?”
“殿下不必如此。”褚爻知道皇涂逸花言巧语惯了,自然不会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是随后嗅到了一阵饭香,本就未用早膳,如今可真是勾起了馋虫。
婉贵妃的手艺他是知道的,尤其是烤鸡的手法,火候正好,香味扑鼻,肉质鲜嫩不柴。
为何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因如此契机——烤鸡的香气。
只是在烤鸡前,还有些许细枝末节来讲。
初到越国时正逢冬季第一场雪,大家始料未及也没带多少厚衣裳。
越国皇帝那时只是将连同褚爻在内的几个他国质子暂放驿站居住,推辞说忙于朝政,叫底下官员好生照顾,便是照顾的三餐不饱衣着不温,几人连连哀叹。
褚爻机灵的日升而出日落而归偷摸打零工,顺便也熟悉了这里民生特色,有了钱直接给自已换了身暖衣裳,被知道内情的质子尖酸言语说他混入市井,做下人活计丢自家及一众质子们脸面。
褚爻并未恼火,只看着自已的一身新衣裳再度欣赏了一番,而后莞尔一笑谈吐温和,“尔等金贵,还不是冻得瑟缩如野狗,不如挤挤睡了还能暖和些以免夜中亡命,既出他国为质,自已几斤几两应当有数,不过流落破烂户又比庶民好几分?莫再说三道四,不然——我这巴掌不知贴谁脸上,赏你们听响。”
其他三个质子年纪不相上下,十六七的年纪也不过长褚爻一两岁,自然气不过,也开始整出排外独立那一套,自恃清高各自营生。
褚爻也不管他们,自已忙自已的,可几日后路过他等门口,交谈之间竟然要向官员告发褚爻是细作,私下搞势力做营生。
他觉得实在可笑应当教导,遂推门而入略施拳脚,于哎呦声一片与一地零碎间端坐屋内饮茶,面对来问侍者塞钱打发了,只说是他们不小心摔得。
自此相安无事三月后,越国皇帝为一道宫内新菜而开宴,才邀请质子同去,有机会面圣。
可那宴席质子们落座偏僻,褚爻去了趟厕所之后就迷了路。
一片玲珑灯笼九曲回廊间哪都陌生,随便转悠着就到了一处宫内,门槛高墙头高,朱红青瓦院内中央有株梅树,灯火不似别处那般热闹明亮,空荡荡的只有虫鸣。
四下望去问了系统,才知道这里是后宫内院,婉贵妃所在的庆宁宫。
【如今婉贵妃虽然恩宠不盛,但仍居妃位还有些威势,只是日子寡淡不温不火。她正是四皇子——皇涂逸的生母。】
褚爻当即细细斟酌,四下徘徊一番有无他人,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在,身居贵妃居然落魄至此?
寻找着婉贵妃踪迹,最后发现亮灯的侧室,才小心推门去查看。
偌大房间空荡,熏香缭绕夹杂着暖意叫人染上倦意,门口正对着一幅古画,下配四角桌两侧檀木高背凳。
软藕色纱帐后便是卧室,婉贵妃正依靠着床榻休憩,手臂垂搭在床边,玉指修长但不显瘦弱,地上倒扣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想来是阅读困倦睡去遗落。
她虽未施粉黛但仍貌丽,睡颜安宁略显疲色苍白,发无配饰独插玉簪,墨发随意披散,可谓是芍药之色寒梅之姿是位佳人,身着浅绿色里衣绸面柔软,呼吸轻浅。
床边有两个烧的正旺的火盆,屋内门窗紧闭,同屋外形成极大温差。
隔着几步远,唤了几声对方姓名也没有反应,褚爻方才上前查看,确认了有呼吸才安心。想来只是睡着了。
左右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屋里暖和,遂搬凳子在门口位置待了一会儿等着贵妃醒来,几个呼吸后头痛恶心方觉不对,立刻推窗通风。
意识到可能是煤炭烧久了产生一氧化碳,吸取入中毒。
靠着仅有的医学常识,扒开贵妃眼皮查看瞳孔状况掐捏脉搏,确认活着后要通风又怕人受寒,就只能将她头放出窗外透气,身子仍旧在屋内,掐她人中往她脸上扑冷水笨拙急救,折腾的自已也心急担忧。
一番折腾婉贵妃才幽幽转醒,开口第一句。
“哪里来的貌美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