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早上八点半,陈可卿醒来一看,同宿的水巧丽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离开。
她们是好姐妹,大学同学,学的都是播音主持,毕业后,水巧丽应聘到了莞城电视台,她家在莞城。
陈可卿则在海西省电视台就职,担任出镜记者,两年多了,她依然在外面跑线,全省各市都跑,如果她答应某些领导的特殊要求,她早就可以回到台里,担任时政出镜记者,甚至是当家主播了。
她热爱新闻工作,胸怀新闻理想,坚定认为做新闻就是做良心、做民生,目标就是推动社会进步,所以她做的选题基本上都是负面的,能够深刻揭露社会黑暗,甚至官场丑恶现象,也因此,她的工作性质带有一定危险性,有时候会受到威胁,甚至还会被驱赶、殴打。
母亲多次劝她不要做跑线记者,她偏不,她不呆在珠州,便能逃避很多事情,也有助于保持独立的自我。
昨天下午,她才接到分管领导给的上云县环境污染的选题,便和摄影记者老搭档欧阳洋一起南下来到了莞城。
欧阳洋原本可以不做摄像记者的,他学历高、资格老,但他喜欢拍摄,喜欢各地跑,更重要的是他想和陈可卿在一起。
两人赶到莞城叫上水巧丽一起喝下午茶,聊了聊上云县的一些事情,就聊到了沈忠。
欧阳洋一直与沈忠保持着联系,就有了牵线搭桥介绍水巧丽与他交往的主意,水巧丽听说了沈忠的情况,虽然年龄大点,但人家毕竟是公务员,又是县委办的,便心动了,于是她就跟着来了。
没想到,一起吃个宵夜,被流氓调戏,要她们陪吃陪喝,沈忠立即站出来阻止,结果被那人打了一拳,沈忠便和坏人打了起来,眼看对方又跑过来几个人,沈忠便带着他们逃跑,再到后来,便是秦居正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是那么的勇敢、镇定和英俊潇洒。
更没想到的是,他从东阳区副部长的位置上调到这里,当上了正处级的副书记,儒雅俊朗、文质彬彬,谈吐不凡,怎么看都是官场的一股清流。
只是他一定有家有室了吧?陈可卿没敢多想,她倒进他怀里被他搂住护着的时候,她感到害羞,但更多的是安全感和温暖。
“可卿,我回台里了,你们跟我一起走吗?”
水巧丽的一句话打断了陈可卿的思绪,她摇摇头说:“我们等会儿还要去拍摄,你先走吧。”
水巧丽张开双臂,娇声道:“卿卿,我好舍不得你哦。”
“我也是。”
两人抱在了一起。
“嗯,我会想你的。”水巧丽说着说着眼眶都湿润了。她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女生。
陈可卿眼圈一红:“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又不是见不着,莞城离珠州也就两三个小时车程。还有呀,我家在向海呢,离莞城那么近,我去找你或者你找我都行的咯。”
“嗯。”水巧丽的离别感伤更可能是与沈忠的离别吧,她背上背包,拉着小巧的手提箱走了出去。
陈可卿送她到酒店门口,在等出租车时,水巧丽忽然红着脸问:“卿卿,你觉得那个沈忠怎么样呀?”
陈可卿咯咯笑了,捏了捏她嫩嫩的小脸蛋说:“你呀,相中他了?”
水巧丽打了她一下,娇羞道:“讨厌,谁相中他了?”
“我觉得挺好的,诚实、稳重,不油腻,有正义感,长得也不错。”
“就是年龄有点大。”水巧丽脸更红了。
“他31岁,你25岁,就差6岁。我倒觉得,男人大一点好,会心疼人,也更成熟稳重,反正我不喜欢小男孩,太幼稚。”
水巧丽问:“宁远就是个小男孩呀,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那不一样。而且,我跟他在一起又不是真的在一起。”陈可卿光洁的额头上微微生出了一丝褶皱,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倒觉得宁远挺好的,有钱有势,还敢作敢为。”
这时,出租车来了,转瞬间,水巧丽坐上车消失在滚滚车流中。
***
九点半,欧阳洋开着陈可卿的黑色奔驰,行驶在乡间道路上。
此时,他们身处石山镇,计划去采访拍摄河流被矿山污染的素材,待完成这一切后,回来再采访生态环境局等相关主管部门。
县道被拉石头的货车压得坑洼不平,即便减震效果很好的大奔,行驶起来也是不停地颠簸,对面还不时会遇到拉矿石的货车,横冲直闯的。
陈可卿透过车窗望着外面,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石灰的味道,而两旁的行道树纷纷往后闪退,稻田里的水稻碧绿如蓝,总算是有了一种乡野的景象。
不久,车子停靠在路边。两人跳下车,来到了大冲河边,随即,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目前尚未到龙舟水季节,近来下雨也较少,河水不是很丰沛,但也有一两米深,只是河水颜色明显是不正常的,呈现出酱油红,河面上漂浮着一些白色的东西,而河床上则有白色沉淀物和一些死鱼死虾。
欧阳洋用镜头记录了下这一切。
陈可卿戴好视听设备,拿出了带有省电视台台标的麦克风,对着镜头,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说:“我身后这条河叫大冲河,它从大龙山流下来,绵延一百多里,最终向南汇入大海。这条河是石山镇的母亲河之一,沿途数十个村庄依靠它灌溉、生产、生活。然而,近年来,这条母亲河病了,我们看看它的颜色和河床……来,镜头拉近一些。”
记者采访报道,无论是电视还是纸媒,都要做到客观、中立,不带倾向,她做到了。
陈可卿往前走,欧阳洋跟着他,镜头对准了大冲河,对准了那酱油红和白色的河床。
陈可卿平静地对着话筒说:“很明显,河水受到了污染,而且比较严重,我们看到,河岸上有白色颗粒状的沉淀物,还有死鱼死虾。观众朋友,如果您在现场,就能闻到从河水里飘过来的阵阵腥臭,特别明显。我们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村民如何把它当做水源,如何用来养殖水产品。”
说到这里,陈可卿递个眼色,欧阳洋会意,镜头转向北方的大龙山。
陈可卿手指了指那座山:“那就是大龙山,是大冲河的发源地,可是我们也看到了,那不是巍巍青山,也没有郁郁葱葱,而是呈现出一块块的白色,像癞痢头一样,为什么呢?因为大龙山矿产丰富,被开发成了一座座的矿山,据了解,基本上都是有色金属。而这条河的上游地带,就有一座大矿山。我们等下会去看,这些污染物是不是从矿山里排出来的。那现在呢,我们先听听村民怎么说。”
镜头到这里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