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
“哎呀，林振羽这家伙事多得很，还得我来帮忙。”
“啊啊感谢女侠相助！”
“哦对了，公安局最近不能住人了，我把你们安排到焱晖公园附近的旅馆好了，你们自已注意一下。”
“……你安排？”
“那当然，最近警察们都有事，谢金晟自已那边也在处理，只剩我还空着。”荀草薰对着我们眨了眨眼，“车的话……既然是孟醒你自已开过来的，记得自已开回去哦。”
说着，他们就消失在了马路上。
——
“嗡嗡嗡嗡——”
“哒”
凌晨两点半，我关掉手机闹钟。
我睁开眼，觉得整个眼眶都是酸的。我努力支起上半身，听着胸口的心跳声，确认自已还活着。
打开门，哪怕是凌晨，走廊里的警察们也都来来回回地走动着，看起来很忙。我没管他们，径直走向了卫生间。走路的时候，我的脑子眩晕得厉害，感觉整个地面都在晃动。
来到洗手池，我看着水流从水龙头流出，伸出双手捧起水，然后浇到自已脸上。紧接着，我扬起头，让水从脖颈流下。片刻，我低下头，看着镜子，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镜子中的我面容憔悴，看起来不似人形。我盯着我自已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什么感情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深渊一样深不见底，无人知晓它的最深处的秘密。
我……也不知道。
——
“老师，我有几个问题。”
“说。”
“我觉得，这个世界的设定很奇怪。
“神发明了对，也创造了错；神规定了善，又带来了恶；神给予了生，还定义了死；神让世界在安逸和谐中享乐幸福，却让万物在优胜劣汰中发展进步。
“人必须是在不断地犯错与纠正中成长的，必须是在被逼无奈下能力爆发的，必须是在不断地挣扎于痛苦中感悟透彻的。
“万物必须是在运动的，人必须是要劳动的。一旦倦怠就无法成功，一旦停止亦无法存活。
“神明明可以让我们一直幸福，却偏偏要求我们平衡。正与负，阴与阳，生与死……
“为什么，斗争，才是一切的本源呢？
“为什么，任何物质，一定会有对立，而不存在完全同一呢？”
“孟醒……”
“在，老师。”
“你想死吗？”
.
什么？老师……您在说什么……
老师……
老师……同学们……你们在做什么……
别这么做……
别这么做……
别……
……
.
“孟醒……孟醒？孟醒！”
“醒过来！”
——
我猛地睁开眼，双耳心跳声剧烈。我捂住胸口，看向四周，发觉自已躺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身上还盖着一张毯子，身旁是刘星昀、温知熠、荀草薰和谢金晟。刚刚喊我的是谁，我暂时没办法分辨出来，也可能，根本就没人喊我……
我看到刘星昀见我睁开眼之后放下举起的手机，叹了口气：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你倒在了卫生间里，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被搬到了椅子上，而且看起来有点呼吸困难，差点喊医生了……”
我一愣，发觉自已的脑子还是有点昏：
“……几点了？”
“还早，才六点多。”温知熠回道，然后又开始吐槽，“你那么早起来干吗？不再休息会儿吗？”
“唉你继续躺着，别起来。”荀草薰看到我要起来，赶紧伸手阻止，“我估计你是因为最近作息问题导致的。是不是刚刚起床的时候头脑发昏？”
我皱了皱眉，微微点头。
荀草薰扬起嘴角：“起猛了。”
我其实知道我起猛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昏倒。我转过头，看见谢金晟也站在一旁，跟昨天一样，没有笑着，而是一脸忧愁地看着我。
……
这副表情，当时在牢房里，他是不是也露出过……
“呃……那个，我们还有事，警察让我们去帮忙来着……”温知熠语气微弱，“本来也是来找你的，但看你现在这样……我们觉得你还是先休息吧，等身体好了再说。”
我点了点头。荀草薰眯起眼笑了笑：
“等你睡好了就去外面走走，待会儿还会有人给你拿饭来。要保重身体哦，小神仙！”
“噗……你怎么也跟着叫？”
……
我看着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开，只剩下谢金晟待在我身边。他坐到另一张长椅上，看着手机，神色凝重。
我眨了眨眼，没管他，而是闭上眼睛，拉起毯子盖好。
“孟醒……”
我听到他在喊我，我没睁开眼。
“孟醒……我是有点好奇，温知熠说你能控制意识……”谢金晟的声音听来有点失真，“是真的吗？”
“……不知道，我没特地想过。就算我会，估计在做的时候也意识不到……”
我浅浅地回答着。嗯，声音浅的意思。
“也是，毕竟你变成人之后，丢失了很多东西。”谢金晟的话带上了一丝笑意，“但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能控制意识，那就说明，我的理论实现了……”
“什么？”
“那就说明，意识也是一种物质啊！”他的语气变得强烈了些，“所有意识汇聚到一起，形成一个‘坐标’，那就是意识的‘通道’，也就是‘道’。意识作为物质，能够被特定物质更改、创造，同样的，意识也可以改造物质，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而能意识到、做到的人，就是拥有超乎自然能力的人，不对……那就已经不是人……是……”
“……你是不是……动漫看多了……”
我小声吐槽。
“不是啊，是真的！”谢金晟的语气很激动，“意识可以改造世界，意识代表了存在！你也知道，不是吗？”
“……没错。但是，那不一样——”
“一样的。但是意识的能动性明明很强，却被限制在了大脑这一物质之中……”
“限制……”我睁开眼，转着眼珠想了想，“没有那个限制的。”
“有的。而且这一限制……无法改变。”他的声音忽然低下来，“我们无法得知与了解他人的意识，就已经说明这一点了。”
“……”
无法反驳。
每当我在查看其他人留下的残余记忆时，我都能体会到当事人的意识，但那是转换成了我的视角，确切来说，我也无法从他人视角观看他们的经历。
而谢金晟的声音继续缓缓传来：
“说不定几千年后，人类变成了一种超人类，他们能够控制自然界所有物质的‘道’，不是普通人类了。这是自然之力，所有一切不过是自然的选择、宇宙的规律，我们做什么都是在顺应这一切……”
我皱起眉。
这熟悉的道理……但因此放弃行动可不是明智的想法：
“不，我们不只是在顺应这一切，我们可以改变——”
“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意料之外而冥冥之中注定的。”谢金晟再次打断我后面的话，“我知道这句话，是道陵山学派的人跟我说的，我知道。”
“……”
我刚刚睁开的眼又闭上了。
“那就积极一点吧。”
这次，谢金晟没有作声。半晌，在我快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孟醒，你知道，为什么说思想越深邃的人，越无事可成吗……”
“……”
“因为……当你对世界的理解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你就会感到无数的空虚……你发觉其实无论怎么做，最后都是一样的……人所谓的活着的热情……不过是人为了让自已不断活下去的借口……到最后……你什么都不需要……也能活着……
“我只是想知道……我只是想明白为什么……我也一直在努力来着……但是越是这样想……越是行动不起来……我的脑子承受不住我身体给予我的能量……最后我发现……”
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我是人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人，只是人……人的好，人的缺陷，全在我身上体现了……想摆脱根本无力……”
他没有再说下去，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快要睡着的缘故。
我把毯子往身上拉了拉。
.
意识代表存在……是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是你的意识在不断给你输入信息，关于存在的信息……
.
我听着谢金晟的声音，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回了一句“好好活着”就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