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居住的客院已经打扫过了一番,里头几个被拨过来伺候的丫鬟婆子正在忙着添置东西。
这些丫鬟婆子是府里最平凡最多的一批人,平时不怎么挤在主子跟前,更不认识姜玥。
见到姜玥衣着简单,头上也没戴什么名贵钗环,但皮肤细嫩,气度从容,只以为这是在王氏院子里的一等丫鬟,虽是客气的笑了笑,却并未行礼问安。
姜玥骨子里毕竟不是一个古人,见此心里反而松快,便拦住了眉头皱起的听雪,对她摇了摇头。
听雪郁闷的鼓起了腮帮子。
姜玥把林氏扶着在椅子上坐好,抬头看了一下这个正屋里的摆设。
这个院子的构造和她的差不多,区别是,这院子要更大一些,用的架子床也要更好一些。
家具也是一样都不缺,并且用的料子也都很好。
王氏更是拨来了足足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可以说是十分大方。
“玥娘现在是十四了吧。”林氏思索了许久说道。
姜玥肯定的点点头:“是,今年六月就该到十五岁了,论虚岁便也十六了。”
林氏眼里带着思念:“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都还记得你娘那时候的模样。”
姜玥安静听着,以林氏现在的病情来说,她愿意倾诉就是件好事。
“你娘是我见过性子最泼辣的女子,总是看不惯许多事情,我性子有些怯懦,她那时没少帮我。”
“她看着凶巴巴的,实际最是心软,那时我还和她同时怀孕,她那时肚子里就怀的就是你姐姐。”
“我怀峥儿的时候怀像不好,生产的时候险些就走了,还是你娘那时候给我找的大夫……”
林氏说着自已沉浸在了过去中,久久未言。
姜玥听着心里只有淡淡的遗憾。
在现在这个年代来说,产子真是在赌命。
几乎就是一半一半的几率了。
“六哥偷偷藏了酥饼!六哥偷偷藏了酥饼!”
突然一个小孩子跑进了屋内来,手里还抓着王氏屋子里的酥饼,上面被咬了一半。
紧接着又是一个更大一些的孩子跑了进来,脸上臊的通红:“你喊什么,就你长了嘴了!”
两小孩回了自已的院子,也不懂得什么礼节之类的,当着姜玥和林氏的面就转着圈的追逐起来,围着一个酥饼,在椅子桌子上跑来跑去。
姜玥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林氏。
却看着林氏变的恍惚失神的眼睛一愣。
沈屹又兴奋又害怕,嘴里咬了一口酥饼,从桌子上往下面跳,结果人小腿短,扑腾一下就要朝着地上摔下去。
刚在前院和姜世均说完话回来的沈峥,见此来不及说话,便一个跨步上前,谁知揽住的却不是幼弟,而是一个陌生女子。
感受到那心惊的温度,沈峥立刻放手后退一步,便见到自已弟弟正在那女子怀抱之中。
女子一丝乌发散落脸颊,面容精致秀美至极,漂亮的让人心惊。
沈峥不受控制的看了一眼。
他看着女子把沈屹拉了起来,又赶紧捡起了地上的酥饼,拍了一下上面的浮灰。
沈屹欲哭又止,姜玥把酥饼塞在了他手里,冷声训斥。
“跑什么跑,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追来追去的,更不能在你们阿娘面前这样跑,不知道你们阿娘病了吗!”
沈屹被呵斥的缩了缩脖子,正在桌子上站着的沈嵘见状也心虚的爬了下来。
当然,沈嵘是因为看到了他大哥不善的目光。
“小姐!”听雪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去查看自家小姐的情况,生怕她有什么擦伤。
“好了,没事。”姜玥随口一句,看向站在旁边的沈峥愣了一下。
沈峥剑眉星目,身形高大,身姿笔直如同白鹤一般。
虽穿着一身月白色细布直身,作了书生打扮,但一双眼眸锐利,气质冷峻,却完全不同于普通的文弱书生。
看到姜玥的目光,沈峥想到刚才听雪的那声小姐,礼貌的侧过身去。
“在下沈峥,是沈家大郎,不知这位小姐是?”
姜玥也大概猜到了,闻言点点头道。
“在下姜氏,家中行二,公子叫我姜二娘便可。”
“母亲命我送伯母回来,人已送到,也不便多叨扰,便先回去了。”
想了想,姜玥又说道:“伯母这病需要环境安静才能好好调养,沈公子多加注意。”
沈峥拱手道谢,姜玥微微颔首,带着听雪走出了小院。
夜幕降临,姜府开始点燃灯笼蜡烛,暖黄的烛光映照着各个房间。
姜瑜的院子内,之前精致华丽的正屋,此时布满瓷器碎片,地上还有一把摔烂的琴,砸坏的玉镯、更是有数不清的首饰口脂散乱一地。
姜瑜颓丧的坐在地上,头发披散着,眼神涣散的看着屋顶。
仿佛一瞬间被吸走了所有精气神,得知自已无法再嫁进宫中的姜瑜,已经失去了那股子骄傲。
吱~呀,木门打开的声音刺耳。
姜瑜起身看了过去,看到自已的贴身丫鬟娇杏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木盘子,样子战战兢兢的。
姜瑜皱了皱眉:“你进来做什么,我不吃东西,拿出去。”
娇杏把粥放在了桌上:“小姐,你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
姜瑜眼睛熬得发红,语气恨恨:“饿死了便是,我宁愿饿死,也绝不嫁给一个穷措大。”
“反正我阿娘死了,这世上也没人真心疼爱我!”
娇杏哭着摇头:“小姐,老爷一直都最疼你了,肯定是二小姐用了什么招数,让他改了主意。”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方才还很平静的姜瑜出奇的愤怒起来,直起身子嘶吼道。
娇杏被吼得眼泪连绵不绝,听着她隐隐的啜泣之声,姜瑜更是暴怒了。
她把身边附近的碎瓷片都丢了过去,捡起来什么丢什么。
“滚出去,我不要你来这里哭,装什么假惺惺的,你们都巴不得我死,都巴不得我赶紧死!”
姜瑜激烈的说道,娇杏虽然用衣服和手臂挡了许多碎瓷片,保住了脸,但是身上也被砸出了血,闻言赶紧退了出去。
但退出去后,也还是在门口抱着腿坐着哭了起来。
她当然不是心疼姜瑜,姜瑜说的对,这个院子里的人,没人不怕她,也没人不恨她。
可她是姜世均最疼爱的女儿,就如同现在虽然是在气头上禁足了,但也吩咐下来,要盯着姜瑜用饭。
可姜瑜犟起来谁的话都不听,厨房那刘妈妈甚至还敢仗着她失宠,只送白粥咸菜过来!
娇杏只感到绝望,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偏偏这时候,一直无人来访的院子里踩进来了一双珍珠布鞋。
身姿妩媚,穿着品红衣服的柳姨娘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见到在门口守着哭的娇杏,温柔的关心道。
“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娇杏抬头看着,瞧见是柳姨娘,一时间只觉得找到了救星。
“姨娘!大小姐她怎么都不肯吃饭!快劝劝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