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原名是什么,府中如今已经无人知晓。
当年她随着先夫人嫁过来的时候,便唤作柳儿,后来做了姨娘,就唤作柳姨娘。
她本身好似并不姓柳,但也无人在意这一点。
柳姨娘让身后的丫鬟把娇杏带下去擦药休息了,又叫其他丫鬟站在门外,不许打扰,这才开门走了进去。
谁知刚走进屋内,迎面而来便是一个玉佩,紧接着就是姜瑜气急败坏的声音。
“滚出去!我不是让你滚吗!”
柳姨娘步子停滞了一下,又继续走了进去,笑着温柔说道:“瞧你,又发这么大的脾气。”
坐地上的姜瑜听到柳姨娘的声音,顿时从地上站了起来,乳燕投林一般的哭着扑了过去。
“姨娘!”
柳姨娘温柔的抚摸姜瑜的头顶,带着姜瑜往屋里床上坐着,心疼的看着她显然瘦下去了的脸颊。
“这是怎么了,伤心成这样,我还听说你跟老爷顶了嘴。”
姜瑜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缓过来才说道:“爹要把我嫁给一个连进士都不是的人,却要把皇子妃的位置给那个乡下的贱人。”
“她当年害死了我阿娘还不够,还要来抢我的东西,姨娘,我好恨她!”
柳姨娘其实早就知道这事情的首尾,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姜瑜。
“其实嫁给沈家大郎也未必不好,老爷一向极为疼你,你嫁过去陪嫁是绝不会少的。”
“到时候院子是你的,府里的下人也都是你的,老爷又是沈家大郎的老师和恩人,怎么都不敢亏待了你去,到时候在那院子里,没人敢不听你的,不也挺好的吗。”
姜瑜闻言激动的站了起来,“姨娘,你也是爹派来的说客吗,你也要让我嫁给那个废物?”
柳姨娘赶紧连声否认:“这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
姜瑜流着泪摇头:“我一出生就是家中嫡女,从小锦衣玉食,一辈子享用不尽的富贵,天生就是要嫁给最尊贵之人的,他怎么配得上我!”
柳姨娘心疼的用手帕擦她的眼泪,当年先夫人因难产去世,老爷守制三年未娶,姜瑜一时无人照管,便是柳姨娘一直照顾着。
那时姜瑜才三岁,等到王氏进门的时候则是刚满七岁,已经懂事了,只把柳姨娘看做自已的亲娘一般,却一直都不亲近王氏。
只认为王氏占据了自已亲娘的位置,是个坏女人。
没少给王氏难堪。
柳姨娘沉吟片刻,却是目光坚定起来。
她柔声对姜瑜说道:“你若是真的想要嫁入皇家,如今并非没有别的办法。”
姜瑜闻言立刻看向柳姨娘,眼里满是希冀。
柳姨娘对姜瑜娓娓道来。
“你现在需要跟老爷认错,让老爷把你从院子里放出去。”
“现在姜玥不过是得了皇后的召见,距离定亲还远着,这一切未尝不是老爷一厢情愿。”
“皇后也不能无视老爷的意思,所以就算她更喜欢你,但只要老爷不愿意,她自然也不能直接让你嫁到宫内。”
“但是瑜娘,只要你真的把事情做下,老爷定然就无话可说了。”
姜瑜的眼睛越来越亮。
“姨娘,我就知道,只有你是真正对我好的!”姜瑜抱紧了柳姨娘,闻着柳姨娘身上的熏香味道,只觉得十分眷恋。
“好了,既然知道我对你好,那就赶紧擦干眼泪,吃点东西,一直饿着可不好。”柳姨娘笑着摇摇头。
姜瑜乖乖的点头,擦干净眼泪,跟着柳姨娘一起坐到了饭桌上。
桌上的白粥温度刚好,姜瑜端起来笑了一下尝了一口,又皱眉放回桌上。
怎么什么料都没放,好是寡淡。
姜瑜顿时又生起气来,横眉怒目。
“娇杏!娇杏!贱蹄子还不给我滚进来,躲在什么地方呢,这送上来的是什么东西,是人吃的吗!”
姜瑜恼火的把桌上的白粥掀翻,拍桌子喊道。
柳姨娘捏着帕子放在鼻尖,遮住嘴角不屑的鄙夷,双眼却露出担心。
“厨房的人好不晓事,怎么给我们大小姐送上这样的东西。”
正说着话,刚才下去包扎的娇杏,已经被柳姨娘的丫头送回来了,畏惧的跪在地上。
“你方才死哪里去了,叫你都不应我!”姜瑜呵骂道。
娇杏抖着说话:“厨房的刘妈妈只送了白粥过来,说是老爷吩咐了,小姐近日燥的厉害,需要清一下火气……”
——啪嗒!
粥碗被狠狠地砸向了娇杏,这次娇杏来不及躲,正中额头,顿时鲜血四溢。
娇杏擦都不敢擦,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姜瑜已经气的发疯了,她站直了身体,口中不断重复着贱人,贱人这样的字样。
如果说方才她还对要跟爹低头有些抗拒,此时却已经燃烧起了斗志,只想让府里那些老货们得意放肆的脸,再也笑不出来。
柳姨娘安静看着,眼里带着一丝笑意。
“好了,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柳姨娘安慰着,从丫鬟的怀里拿出了几个饼子。
“先吃点肉饼垫垫肚子,不过是个仆妇而已,不值得你这么生气。”
柳姨娘安慰说道,又露出难过的表情。
“老爷不让我来看你,今夜也只是趁着天黑出来看看,不能久留,你自已乖乖的。”
姜瑜不舍的抓住柳姨娘的衣袖,俩人依依惜别,柳姨娘带着人走了出去。
等出了姜瑜的院子,正站在门口候着的一个婆子走上前去,搀扶了柳姨娘。
柳姨娘微微笑着,心情倒是颇好的样子。
“王妈妈,这些日子可是有好戏看了。”
王妈妈正是姜玥的乳母,这些日子竟然是来到了柳姨娘处。
王妈妈极力露出讨好的笑,用只有柳姨娘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大小姐蠢钝如猪,老爷可是有的头疼了。”
柳姨娘捏着手帕笑了笑,又想起什么,冷声问道。
“姜玥那边是怎么回事。”
王妈妈额头冷汗都出来了:“这,我虽一直都给她吃着寒凉的药,但姑苏那边的老太太看得紧,又时常喝着药膳调理,终究没伤到身子。”
“在船上也不敢做的太过,梨霜那贱丫头看太紧了,她还是醒过来了……”
柳姨娘皱了皱眉,又笑了起来:“罢了,之前若是真让她死了,此时哪里看得了如此好戏。”
“也不知姐姐,此时在九泉之下,心里着不着急。”
柳姨娘又笑了一声,在王妈妈的畏惧奉承下,摇曳生姿的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