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昌宁在书房中畅想美好的未来,先帝两子一女,一个有嗜血的毛病,是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一个脸上有疤、表面实则只懂打架的莽夫,最小的那个估摸着会成为最短命的。
他躺在藤椅上得意地笑出了声,却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茶,茶水落在他刚刚写好的字上,墨水晕染,他又气又心疼,把进门来的仆人通通骂了一顿。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只得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事。
而柳太傅也没了挥毫泼墨的兴致,便拂袖而去。
见到柳平恭敬有礼,对答得体,柳太傅捋了捋胡须,有些宽慰。
殊不知面前低眉顺眼的柳平心中对柳家的恨意早已入骨。
他长于白陇县清水村,虽是普通农家子,却父母双全,有可靠的长兄、乖巧的妹妹和幼弟。
然而,妹妹不知为何转了性子,整日里怨天尤人,还卷了家中钱财跑了出去。
他们报了官,和村中其他人一起上山寻找,却始终找不到柳如烟,直到三个月前,一伙劫匪路过清水村,安逸的村庄一夕之间不再存在,一把火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全村一百八十口人,如今只剩下他。
沦为乞丐后,他才听说了“天女”,在“天女”庙中躲过了前来追杀的人,也见到了那座栩栩如生的“天女”像,竟与他记忆中的妹妹容貌一致。
他听说“天女”为新帝预言了地龙翻身一事,拯救了不少百姓,但是灾祸带来的问题尚未解决,各地的父母官就为了更好的政绩,也为了表示对“天女”的崇敬与仰慕,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天女”庙。
刚刚从灾难中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就被拖走建造“天女”庙。
“天女”像越高大精美,则当地的官员便越发得意。
他在高人的指点下,装疯卖傻,一路行乞,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与事,心中已经对全村被灭有所猜测,但一直不敢确认,所以他想去亲自问问,问问那个成为了贵妃,得到新帝盛宠的柳如烟。
可他一进城门,就被柳家盯上了。
原来,柳如烟真的是他的妹妹。
送柳太傅出了院门后,柳平便回到石桌边坐下了,赏月饮酒。
石桌上,一本诗集被风吹翻开来。
明月高悬,晚风徐徐,伴随着荷香入梦,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
华清宫。
柳如烟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梳洗,一名太监从外间匆匆而来,“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起来吧,什么事啊,这么毛躁。”她淡淡地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将手上的护甲摘下。
“陛下说,今日政务繁多,不忍娘娘久等,也不想惊扰娘娘,今夜就歇在乾清宫了。”话一说完,还没等柳如烟质问,那太监就招呼着一群捧着各色珍宝的宫人上前。
“这是陛下新得的宝贝,特地命奴才给娘娘送来。”
要不说秦玉肖了解柳如烟呢,这么一来,她还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林公公好好劝解皇上,熬夜伤身,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是。奴才告退。”
“嗯,去吧。”
等太监离开,柳如烟的嘴角就慢慢下拉,揪着袖子,心中暗恨,她总觉得陛下不是在乾清宫,而是被皇后勾走了。
环儿本在帮柳如烟梳洗,被那太监这么一打岔,再看柳如烟的脸色,她暗道不好,不能让贵妃继续想下去了,万一贵妃没忍住去了乾清宫,与陛下争执,那她只会和之前的几位一样,成为华清宫水池中的幽魂。
果然,下一瞬,她就听到贵妃说,“环儿,你觉得陛下是不是去皇后宫里了?”
环儿的嘴角挂起浅浅的笑,她的眼神满是忠心,
“娘娘,陛下每每来后宫,都是寻的娘娘,即便政务繁忙不得空,也绝不会忘了娘娘。
那些珍宝,奴婢要不是在娘娘宫里伺候,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识得呢。
奴婢觉得,娘娘才是陛下心尖上的。”
柳如烟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自已的容颜,然后笑道:“说的也是。陛下与本宫那才叫两情相悦。”
华清宫的烛光渐渐暗淡下来,长宁宫却灯火通明。
“说,宫宴那天,你是不是见了昭阳!”秦玉肖双目猩红,青筋暴起,手狠狠地掐着宋珂的脖子。
宋珂有些喘不上气,她尽力拍打秦玉肖,却始终不得解救,【难道秦玉皇是骗我的?还是说玄武卫真的不在她手里,而是瑞王?】
林公公急匆匆地低着头在门外高呼,“陛下,不好了,华清宫起火了。”
几声过后,秦玉肖似乎恢复了神智,他松开掐着宋珂的手,然后冷冷地看了瘫倒在地上的宋珂一眼,留下一句“今天就先放过你”,便转身离开了长宁宫。
宫女们在秦玉肖离开长宁宫后,才听到宋珂的声音,一进门,就看到一向端庄的皇太后,似乎有些狼狈。
她们不知道,宋珂的肩膀处有三个被咬出血的伤口。
宋珂赶走了所有的宫人,倚靠在榻上,久久不曾入眠。
她竟然有些质疑父亲,公主明明许诺不会让秦玉肖再来长宁宫,如果她真的拥有玄武卫,那她今夜遭遇的又是什么?
瑞王,玄武卫定是被交给了瑞王!
可是,那样的话,他又在等什么?还不把秦玉肖废掉?
不管是谁登上皇位都好,只要不是秦玉肖那个疯子。
秦玉肖刚刚抵达华清宫,就看到火光冲天的宫殿前,一群宫人灰头土脸地飞奔着灭火。
“陛下!”柳如烟一边哭一边扑进秦玉肖的怀抱,她现在急需安慰。
本来她都准备睡了,谁知道还没上榻,烛光就突然灭了,然后不知道是谁撞倒了烛台,火星复燃,之后,……
秦玉肖轻拍柳如烟的后背,以示安抚,凌厉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磕头谢罪的宫女。
林公公挥了挥手中拂尘,“来人,还不拖下去!”
那女子连连磕头,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也毫不在意,被拖走时,还在请求贵妃救救她。“陛下,娘娘,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打翻烛台的!求娘娘……”
窝在秦玉肖怀里的柳如烟,却始终不曾回头看她。
“陛下,烟儿害怕。”说着柳如烟就顺势倒在了秦玉肖的怀里。
“来人,快,快去寻太医。”秦玉肖眼看柳如烟晕倒,顿时有些慌张,他抱起柳如烟,就往较近的寝殿走去。
感受到陛下的紧张急切,柳如烟的唇角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