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宇一行人从西城出来,足足走了四个时辰才来到勤政殿前的广场上。
一路上,除了禁军、太医的亲人和朋友,还有万民相迎,欢声笑语响彻云霄。甚至造成了交通堵塞。禁军和巡防营也没有强行疏散,只是尽力地维持秩序,以免别有用心的人引发骚乱。
如果不是职责在身,这些战士又何尝不想和百姓一起唱啊,跳啊,以抒发自已内心的感恩和激动。
在滚滚人流中,弘宇看见了泪流满面的张妈和弘恬,济世堂的大夫和佣人也全部出动,迎接欧阳堂主的归来。
只有户部尚书连正业,眼眶微红,神情落寞。他家人丁单薄,唯一的女儿连玉娇,自从嫁给皇上做淑妃,他已有一年多未曾见过一面。夫人因思念女儿成疾,就连家门也不愿迈。
勤政殿前的广场上,皇上率文武百官已等候多时。
来到广场外面,弘宇立即翻身下马,跑步至皇上面前,单膝跪地抱拳,“启禀皇上,西城疫情已被控制,微臣带去的人全部安全返回。请皇上宽心。”
皇上立即上前双手扶起,真情实意自然流露了出来,“皇弟辛苦了!朕和大安百姓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回府休息吧,明天朝堂上,朕定会论功行赏。”
庆王爷嘴唇紧咬,仿佛有一片黑云从眼前飘过。
所有的人陆续散去,整个大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祥和。
弘宇刚走到英王府门口,就闻到了艾草和菖蒲熏蒸过的清香。张妈早已备好了热水,待他沐浴更衣后,才让其他人来相见。
张元听说西城解封的消息,就向吴华告了假,同时也带回了他的亲兵弘齐。
弘恬还是老样子,一高兴就热泪盈眶。弘宇轻轻替她擦去眼泪,爱怜地说:“都是大姑娘了,今后不要轻易流眼泪,好吗?”
弘恬使劲儿地点了点头,幸福的眼泪再次涌出。
府里侍卫,佣人全都过来向王爷叩头见礼。
晚饭时,英王府里灯火通明,就像过年一样喜庆热闹。全府的晚餐就像团年饭一样丰盛。
弘宇把张妈安坐在正位上,亲自布菜添汤,恭敬地敬酒,“张妈,辛苦您了。”
张妈立即双膝跪下,“老奴不敢当,为府上尽心尽力,是我的本分。”
弘宇也是双眼泛红,扶起张妈,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弟妹妹,哽咽地说:“你是我们永远的张妈,今后我不允许你自称老奴。”
张妈看着身边的孩子们,不断地点着头,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餐桌上,张妈自已不吃,只是不停地为孩子们布菜。张元已经把弘恬的碗里、碟里都堆成了小山。
弘齐看着张元,调皮地打趣道:“张营长,你不饿吗?怎么总是盯着别人吃饭?”
张元装着一本正经地说:“有你这么和长官说话的吗?”
“在家里,我才是你的领导。”
张妈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臂,“越来越没规矩了。”
弘宇笑了笑,“由他们闹吧,懒得管他们。”
过早失去了父皇和母妃的兄妹,人生已有很大的缺憾。但母妃留了张妈在他们身边,也让他们还能感受到人间的温情和家庭的温暖。
庆王府内。
庆王爷书房的灯亮到了三更。管家一直守在书房门口,王爷有令,茶水都不许人进去添加。
写完信,仔细地折叠好,装进信封,直到用蜡封好,庆王爷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写这封信用完了他所有的精力一样,瘫坐在软垫圈椅上,眼前又浮现出了大儿子安格的身影。
安格和丰王爷的大儿子纳敏年龄相当,但由于从小患有腿疾,尽管也是聪慧至极,相貌堂堂,却不能像纳敏那样征战沙场,出入朝堂。
八年前,庆王爷就禀奏先皇让儿子去自已的封地粱州做一个逍遥贝勒。先皇当即应允。
这八年来庆王爷尽管只与儿子见了两三次面,但平时总是书信不断。并
且每次的书信都是由管家带人亲自送去,顺带捎去很多物品,也带回儿子的信函。
听到王爷书房的动静,管家急忙走进去问道:“现在走吗?”
庆王爷点点头,就在管家转身的时候,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还是等天亮了再走吧,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这次去,你一定要把朝廷的行势详细地转述给他听,让他随时做好行动的准备。”
“王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管家说完,转身离去。
第二天早朝,礼部、吏部、兵部、户部都收到了老百姓的信函,恳请皇上晋升和赏赐进入西城抗疫的人们。其中特别提到了欧阳雪莲。
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她,西城的百姓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抗疫的过程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经大臣提议,皇上准允,封欧阳雪莲为国医,视为皇亲国戚,享朝廷俸禄。
当圣旨到达时,欧阳正在后院休息,急忙出来领旨谢恩。
欧阳雪莲对这些虚名和朝廷俸禄,本来是毫不在意的,但皇上的圣旨不可能驳回去吧。
对于她来说,有与无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是医者仁心系万民,情深似海付一人。
当皇上问弘宇需要什么赏赐时,弘宇立马下跪禀报,“启禀皇上,微臣有两个请求,望皇上准奏。”
“起来说吧。这次抗击疫情的胜利,你是功臣,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朕都会应允。"
“一、请求皇上晋升和赏赐参与抗疫的所有人;二、请求皇上给参与抗疫的所有人放假十天,让他们调养身体和恢复精力。”
皇上全部准奏,并着各部抓紧时间落实。
皇上又问弘宇,“那你自已呢?"
弘宇回答说:“我是皇室一员,又是朝廷大臣,所作的一切都是职责本分。"
庆王爷见状,马上说道:“是啊,皇上。英王爷心系天下百姓,一心为皇上分忧,怎么会在乎这些虚名呢?我们就顺他的意,不要让他为难了。”
庆王爷为什么这么紧张,他是怕皇上一高兴,封了弘宇一个亲王,那地位就直接在他之上,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皇上似乎觉得有点儿过不去,对弘宇说:“那你总得要点什么赏赐吧?"
弘宇的右手按在左胸上,语声悠悠地说道:“如果皇上真要赏赐我什么的话,我希望能有机会去拜见皇后娘娘,当面感谢她这几个月对我府上的照顾。”
皇上的心一沉,才想起自已都有好久没去后宫见过她了。想起皇后在后宫的辛苦操劳,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你明天去吧,朕也应该去看看她了。”
当晚,在白公公的提醒下,皇上去了皇后的怡心宫。
也是在白公公的暗示下,皇后知道了第二天弘宇会来拜见她。
第二天,淑妃连玉娇一如既往地来到怡心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照样让她排在最后边。
当吴贵妃和其他妃嫔离开后,皇后才摒退所有宫女和侍从,告诉她弘宇要来的消息。
听了皇后的话,淑妃好像魔怔了一般。她的贴身侍女姝儿扶着她去了皇后的小客厅,她的脑海里一直在想,“两年多不见,他会变成什么样了呢?”
弘宇拜过皇后,皇后说:“去吧,别耽搁了。留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弘宇轻轻说道:“谢谢雅娴姐姐。"便朝皇后的小客厅走去。
弘宇挨着娇儿坐在长榻上,用温热的手掌盖住她的手背,一点一点地拉到自已的胸膛。
看着她那苍白的脸上微潮的双目,弘宇心中是满满的心痛和柔暖。
娇儿从他掌中轻轻抽出手来,在他那粗糙黝黑的脸上轻轻抚摸着道:“你还好吗?”
不知道用了多少思念,流了多少清泪,也不知道揉进了多少痛苦而又甜蜜的等待,才等来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当着他的面问一句“你还好吗?”
虽说往事如烟,但只要彼此的心在一起,爱就会永藏心间。
弘宇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彼此的情早已清透如水,彼此的爱已如冰坚。
无需太多的语言,心中的企求彼此也明白。那就是希望这样安宁祥和的时光能够再长一些,再久一点。
没有淑妃的身份,没有王爷的头衔,没有朝廷,没有权谋。任它江湖纷扰,管它斗转星移。
都说世间情爱如烈火,而他们的爱却像静静流淌的小河。清澈,明亮,静静地,静静地流进彼此的胸膛。
弘宇轻柔地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指放在自已的唇边,停留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对不起,可能会让你等得久点。”
连玉娇的唇边浮起一个微笑,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平静,轻轻向他点了点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看到皇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两人同时起身,手指相缠,掌心相贴,彼此紧紧握了片刻,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弘宇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的娇儿,眼里满是不舍和留恋。
娇儿静静地站着,仿佛是在告诉他,她愿意用余生去守望,去等待。
走出怡心宫,弘宇的心中已翻腾起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