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变成六人,过了一个弯儿还有另一个弯儿,上了这个坡,竟然还有好多坡!暮色将至,斜阳西下,夕阳透过岗仁波齐在大地上投下橘色的影像,六个没有意识、没有情感的躯体在下意识地挪动着所谓的腿脚!
他们甚至已经觉察不出这是自已的腿,仿佛踩了个生涩的火轮,却没火,而且有很多缺口和棱角,滚动时磕磕碰碰,缓慢而驽钝。似乎每个人眼前都浮现一个人,像他们一样走了许多年,为了众生幸福,去往西方。他拄着禅杖,他们拎着两根登山杖。他托着钵,他们托着希望。他们为了什么,已经无力去想,唯一的想法是快点看到终点,无论是哪儿,只要有人,只要有车,只要可以花钱买到工具和食物的地方。
走着走着,夕阳也要离去了,他们已经懒得看时间了,时间已经没有意义,唯一的意义是看到山口——在夜黑风高之前走出山谷。夕阳不只带走了光,还有热量与陪伴。
好在,队伍里每一对的情侣都是能够陪伴对方生死爱恨,能够不离不弃的灵魂伴侣,冈仁波齐转山路此时则是一种关系的考验。
穆青桉为了缓解大家的疲惫,故意找了一个话题:“你们知道吗?其实冈仁波齐也有自已的爱情?”
果然爱情是兴奋剂,一听这话,其余五人顿时有了精神,纷纷说话:“快说说呗。”
穆青桉:“冈仁波齐,作为世界佛教公认的神山,坐落于圣湖玛旁雍措旁,与纳木那尼峰隔湖相望。传说冈仁波齐与纳木那尼是一对恋人,因为冈仁波齐鬼迷心窍恋上了龙女玛旁雍,在看到了纳木那尼被剥去灵魂成为雪山时醒悟,最后毅然决然化作雪山常伴左右,而玛旁雍则也静卧在他们中间见证着他们的爱情。”
傅真笑:“哈,这爱情有点儿狗吧?”
小艺也附和着:“就是啊,原配丢了灵魂,插足者还一直杵中间见证着?闹不闹心啊这。”
邱意浓:“可不是啊,当下独立女性遇上这样的情况,只会剥了那二位的皮,徒手撕了渣男和第三者,断不可能让自已受点伤的,还能化作雪山陪伴左右?这爱情故事变得,离了大谱了啊,穆青桉。”
众人纷纷笑作一团,团队的精气神也好了很多。
叶明吉对穆青桉说:“这预防针可给你打上了,以后就自求多福吧。”
小辉也笑着劝说:“这故事发生在神界,或许是唯美和惊天地泣鬼神,可是发生在当代独立女性的身上,那简直就是悲剧,而且悲剧的还是男人。你可要当心了啊。”
穆青桉一脸无辜:“我的天啊,我就是上学的时候在学校图书馆看到了关于冈仁波齐的一个爱情故事,随口就讲了讲。结果呢,差点被一并判定为渣男。人和神果然不一样啊,我可算是学会了,再也不敢讲这样的故事了,简直是自作孽的节奏啊…sorry,sorry。”
又行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腿脚似乎丧失了知觉,不觉得饿,不觉得累,不觉得冷,不觉得孤苦。只是机械地迈步走,坚信只要还有力气走,只要是向前走,就一定能够到达远方的山口。
接近冈仁波齐的山脚下,一片广袤的沼泽地铺展开来,仿佛是大地被水温柔地拥抱后留下的印记。远处,冈仁波齐那神圣的山峰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像是一位沉默的守护者,俯瞰着这片神秘的沼泽。沼泽地如同一块巨大的墨绿色地毯,与周围灰褐色的山脉、湛蓝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构成了一幅壮阔且独特的高原画卷。
路虽一样难走,但是有水似乎就多了很多的希望。
正赶上日落之际,傍晚的夕阳为沼泽地披上了一层橙红色的外衣,水面上倒映着天空中绚丽的晚霞,仿佛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此时的沼泽地显得格外宁静,鸟儿们纷纷归巢,动物们也开始寻找栖息之地,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温暖而祥和的氛围中。
众人心情稍微调整重建过后,穿越沼泽,翻越了这个山头。可是遥遥无边的,仍是远方。只要知道一件事:这个远方还有多远?就会有力量。
几个藏民像是走坦途似的走过来,脸上还挂着纯洁的笑容,每从一个徒步的人身边路过,都留下一句“扎西德勒”。这是他们的精神。
邱意浓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光,拉着其中一个藏族小伙子就问:“小哥,前面到底还有多远,多久才能到出口啊。”
小伙子:“原来是你啊,刚才我们见过的。”
六个人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上一个补给点的那个藏族小哥,他的汉语说得很好,也很健谈。他一直说自已很向往大都市的生活,对高楼大厦的建筑师行业很感兴趣,希望自已的小孩以后能够走出西藏,走向大城市。
当时他们六人苦笑:“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们从各地远道而来,他们却一心想着奔涌而去。呜呼哀哉啊。”
看他们一个个累得蔫巴了似的,小伙子黝黑的脸上露出藏族特有的笑容:“你们走得已经很快了!后面还有两个小时,很快的。加油哦。”
其实这个藏族小伙子出发比他们晚了足足有三个小时,这会就已经赶了上来了。
一听还有两个小时!六人集体精神崩溃。
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两个小时!是在徒步翻越了12个小时之后的两个小时!是比二年还长的两个小时。想撒娇吗?想依赖吗?想歇息吗?山中只有风以及风一般的空。留下来就只有是走,就是转山完成。
还能如何,每个人只好捏捏快失去知觉的腿:走!
藏族小哥:“我要到出口去,你们的行李我可以先带过去放下,待你们到了再去。这样会轻松一些,也会快一些。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
六人像是得了救命稻草,一点也顾不上客气,连连点头,并迫不及待地将身上多余的行李卸下交于小哥。
穆青桉看行李太多太重,有些过意不去,便对小哥说:“小哥,不好意思啊,我们实在是累到不行了。我们愿意付一些钱给您,您随便提一个数字好了,真的。”
小哥想了想,若有所思:“好的,那我先到出口地方等你们吧,到了那里再说。”
说完,小哥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而且速度同来的时候一样迅速,丝毫看不出身上加了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