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转山之行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立即解脱--打求救电话。
但因为是旅游超级旺季,游人太多,非是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或真得喘不上气来,警车是不护送的,据说。马匹早已被预定一空,虽然价格不菲。骑马是为人不耻的,转山转得就是虔诚,就是毅力,骑马转算哪一出?
求救意味着放弃,放弃就是失败。六人个私底下也讨论过这个办法,但是各自的字典中都没有这两个字。嘿,也是,要不能一起转山呢,这不正是典型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先去了行李,大家状态好了不少,调动所有的潜意识及宇宙能量,豪言壮语地告诉自已,即使还有20个小时,也能走出去。
阿里的天虽然黑的晚,却也开始黑了,黑夜来临之前必须出山,手电剩余的电量已经不多,必须快点赶路,摸黑赶路会有掉下悬崖的危险。夕阳恋恋风尘之后彻底离开红尘,仅留下些许余光,让天色没有黑得那么彻底,月亮信守承诺,立即赶来接班,山间顿时一片银光。
六人这时候信念已在心中,穆青桉提议大家轮流说出自已这趟的转山的感悟,也算在最后的一段路上留下自已的信仰。
叶明吉自告奋勇先说话:“人生处处是高山,是谁成就了这山,无从知晓。来者只能做愚公移山,做信徒转山,或者,做一个攀援者爬山。总之,高山,挡在前面,必须想方设法登山。”
傅真紧随其后:“不管是否装备齐全、信念周全,独自还是有人陪伴,山横在面前,必须翻越!不然,人生就止于此。某些山,转得过去也得转,转不过去也得转。上天给人的使命就是独自承担风雨,无论是在我担得起还是担不起的岁月。能够真正无时无刻、无怨无悔为自已承担的人只有——自已。”
“说得好,太棒了。”众人鼓掌欢呼了一番。
小艺姑娘初见时候有些腼腆,现在熟识以后也基本上交流起来很随性洒脱了。她说道:“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在人生中转山时多少次倒在迷茫和无助当中,无人肯助?多少次倒在自我怀疑的存在中,只能自已擦干眼泪,继续向前,孤独而永远地向前。多少次,遭受到他人的伤害和背叛,但必须要放下,继续出发。最终,我咬破嘴唇,擦干血迹,卸掉枷锁,无视伤害,倔强地再次上路。”
“小艺,你好酷哦。”邱意浓用羡慕地口吻向小艺表达着赞许。
“该我了,该我了。”小辉迫不及待着。
小辉:“有一条路,必须独自行走,那就是人生之路;有一座山必须独立游转,那就是自已这座山,无论多么高的雪山都有人穿越,唯独自已这座山,却超越过不了。多少人走到生命的尽头,却发觉根本没转自已这座与生俱来的宝山!不要在意别人不断地超越了你,我们只需要超越自已!转山没有竞赛,只是与自已竞赛,只要转完全程,就是自已的冠军!转山,转的是意志和信念——砾石路是忏悔之路,卓玛拉山是救赎之路,沼泽路是重生之路。”
话音未落,众人再次鼓掌,这是小辉的领悟,更是所有人的共鸣和心声。
穆青桉拉了拉邱意浓:“要不我先说,你最后压轴总结?”
“穆青桉,你可以啊,这事也要申请、谦让一回啊,看来你日后一定是重度的‘妻管严’,没救了的那种。”叶明吉开玩笑讽刺穆青桉,另外三人也起哄大笑。
穆青桉笑:“安静,安静,我说说哈。”
待众人安宁下来,穆青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和山,深呼吸了一下,深沉地说话:“信徒们认为:转山一圈,可洗尽一生罪孽;转十圈,可免受轮回之苦;转百圈者,便可以升天成佛。我们虽然不是信徒,但是心中都有一座自已的山。冈仁波齐,你再难,再险,再陡,我们敢转人生这座山,就敢转你,是想回归自已灵魂的起点,成为最好的自已,成为自已心中的佛。转山,最终,转的是自已,一场名符其实的心灵之旅!”
所有人不再欢呼,都在瞬间红了眼眶,感动的东西很复杂,有伴侣在侧的深情,有两天下来遇见的每一个人,有一次次的崩溃和重建,还有翻越自已心中的那一座座高山后同自已的和解。
“邱小姐,该你了,来吧,压轴的发言。”傅真提醒着邱意浓。
邱意浓还在为穆青桉的发言抹着眼泪,一边抽泣一边就说起了自已这两天攒了一肚子的话:“两天时间,56公里,我一直在感慨一路上的幸运,有幸看到了漫天星空下的冈仁波齐,有幸看到了8:20的冈仁波齐日出金山,有幸在冈仁波齐看到了满月,有幸和各位一起经历生死时刻,最后在接近48小时的转山徒步后,结束转山。相对于生理上的劳累,此时我的内心充满感激。路虽远,真的是一步一步走下去,行则必达。这两天呢,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藏族人在转山的时候会想些什么?走过这么一遭以后,我发现其实也不需要想太清楚。只要在行走的时候,想清楚自已是谁,这不关乎特定的信仰。也许信仰就是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没想清楚自已是谁,做什么的时候,有这么一大段空白时间,关注脚下、关注内心想法的时候就有了。你们说呢?”
又是一阵沉默,只听见走路的声音。此时,满月缓缓从山坡升起时,看着这六个即将告别神山的年轻人。
“各位,我们最后再休息一次吧,和冈仁波齐再亲近一会儿,和那个纯粹的自已再多待一会儿,和这满天的繁星和满月好好告个别吧。”穆青桉有些激动,说话间能够听得出来哽咽。
大家坐在草坪上,喝着保温杯里的水,静静地休息。三对恋人彼此相拥,可以听到远处的溪水声音,也可以看到月光下的广袤大地。四周很静谧,但一点也不让人害怕。
穆青桉问邱意浓:“现在在想什么?”
邱意浓往穆青桉怀里钻了钻,小鸟依人的样子:“我其实一直执着于寻找真正让自已内心平静的力量,从小到大都是容易焦虑的性格,面对挫折一边焦虑一边内耗一边纠结着解决,难以真正平静地解决问题。转山途中也是这样,焦虑自已走不完五十六公里,就一个劲坚持往前走,即便是知道目标的方向,在走路的时候心态仍有点失衡,再看看那些一路磕长头过来的信徒,三步一叩首,不紧不慢地一天磕完三公里,用接近二十天的时间完成转山。”
穆青桉拍拍邱意浓的头:“我的小姑娘长大了很多,因为一次转山。看来这一定是神山,能够帮助到所有的人。”
邱意浓继续说:“无论再远再远的路,只要不断地行走,总是可以走完的。现在回想自已当时的焦虑,真觉得不应该。傅真说我太专注于走脚下的路了。诚然,是这样子的,太专注走脚下的路和势必要到达的终点,心态不能坦然,多了几分焦虑,故而欣赏风景和一路体验就多了些紧张。所以我多么羡慕傅真和叶明吉的松弛感啊!”
穆青桉笑得很明亮:“完成清平湾和般若城,我们也可以像他们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