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站在世界之巅,俯望大地与人间,自豪之情油然而升,生命无法言喻的轻盈,笑容不由自主地蔓延嘴角,接着,蔓延了群山。
他们倾听着世界的声音。那是闻所未闻的声音。雪花飘落玛尼堆,苍鹰飞过天葬台,太阳亲吻人世间,经幡铺满整个山尖儿,地壳运行的波动,冈仁波齐的呼吸,风吹如风的长发,哗啦啦作响。
冈仁波齐,露出了神圣的英姿,如水晶砌成的玉镶冰雕,又像佛坐的八瓣莲花,依稀可辨,由峰顶垂直而下的巨大冰槽与横向岩层构成了“万“字格徽记。
穆青桉内心里轻问冈仁波齐:你已经高高在上,高高在上你的魂,又在哪里?
叶明吉这时候从包里拿出最后的四支红景天,给每一个人递了一支:“来,以此代酒,致敬这世界公认的神山之王!”
大家敬过天地,然后一饮而尽,那架势颇有几分巅峰结义的壮烈和英勇。
叶明吉把胳膊架在穆青桉的肩膀上:“哥们儿,我们这一趟也算是生死至友了,你说的那个事情,我决定了--干。”
穆青桉也伸手搭着叶明吉:“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邱意浓:“你俩商量的什么事情?还说悄悄话呢。”
叶明吉看穆青桉:“她不知道?”
穆青桉把食指放在嘴边:“嘘,暂时保密。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
邱意浓又问傅真:“真,你知道不?”
傅真:“我无所谓,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叶明吉一脸自豪:“看见没,这就是真爱,这就是托付,这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完狠狠地吻了吻傅真。
邱意浓:“嗐,这么多天白处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穆青桉过来抱着邱意浓:“在这世界的中心宣布个消息,天地神山作证,我,穆青桉,和她,邱意浓,正式开始交往啦。”
叶明吉和傅真欢呼着鼓掌,喊着:“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恭喜恭喜。穆青桉,你这一趟可是收获巨大,不光是登上了世界屋脊,还最终抱得美人归。下山后,你得请大家好好地吃一顿大餐啊。”
穆青桉笑:“绝对没问题。”
下山时如风一般轻灵,似乎是经历了一场但丁之旅,从人间到天堂,从天堂到地狱,从地狱滚到炼狱,过了炼狱之门,又是天堂,畅快地直奔人间。
小跑着下了半个多小时,一头扎进供给帐篷。
刚才太兴奋,这会儿脑子似乎有些缺氧,四人都开始打盹儿,售货员的藏族小伙子就叫道:“你们再睡,红牛就爆炸了。”
穆青桉立即蹦起来用魔术巾去拿,却只是温温的。
简单地一餐,因为心情极好,泡面似烤肉一样美妙,饼干也曼妙得好似牛排,温热的红牛,仿佛提供的是来自宇宙的能量。对于刚刚从天堂归来的他们,此时已经感觉自已强到可怕,吃什么又有什么妨碍。
邱意浓发现,自已身边坐着的,是转山第一天在路上为自已提供饼干的那对恋人,欣喜若狂地和他们打招呼:“还记得我吗?昨天的饼干...”
两个人一下子乐了:“是你呀,你可真厉害,昨天还看起来...这就下山赶上我们了啊,了不起,了不起。”
邱意浓有几分小得意:“哈哈,没有啦,多亏了我们一起的这三位悍将,还有神山赐予的力量。”
他们闲聊的间隙,穆青桉悄悄地为他们的食物买了单,表示感恩。转山途中,所有的微小的资助都该倾心感谢。
这对小情侣看起来也就小三十岁的样子,男的叫小辉,女的叫小艺,地产金融从业人员,算算和邱意浓他们也算是半个同行,所以聊的话题自然就多了。其中最有趣的,还要属他们这次的结婚蜜月之旅。
“走,我们转山去!“
“好!可是没有假期!”
“走,领证去!你就有婚假了!“
“好!”
小辉当时一直为这草率的求婚这么轻易成功而偷笑,后来才知道,小艺当年反穿新藏线,因为高反,没能转冈仁波齐一直是她的一个遗憾,冈仁波齐也是她的一个梦。
一旁的小艺一脸羞涩:“都说,两个人适合一起生活与否,一场远行即可。那我们一起转山,能看到的,是不是更深层次的彼此。”
小辉伸手让邱意浓看他的戒指:“玛旁雍措畔,我简单地跪地,简单的藏戒,简单的求婚,圣湖之畔,玛旁雍措为我见证一辈子的承诺。记住那句承诺:如果走散了,寻着彼此的歌声,回到美丽的玛旁雍措湖畔,我们就能找回彼此,不管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傅真:“哇,好浪漫的一对儿。旅程,像是漫长的人生,一路嘻嘻闹闹,日常的美好,一路彼此交换真心,不遮遮掩掩的甜蜜。发现了对方的不好,但更多的是发现对方身上那些闪闪发亮的好,这才是旅行的意义。爱情可成诗,路途可成词,恭喜你们啦。”
遇上如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又怎能错过呢,他们彼此留了联系方式,方便日后的他乡再见。
休息结束,大家决定一道下山。
蛮以为一出门就是山口,却接到了另外一个死亡战书:前方还有23公里沼泽路!
邱意浓沮丧:“啊!为什么!救命啊!”
一个小时以前翻越山尖的荣耀已经所剩无几了。究竟还有多远!这仍然是唯一的念头,其余的全是空。世界是空,山是空,路是空,真正的空,空山不见人,但闻鸟语响,这里连鸟语也没有,只有风声和心语,心语也只剩下一个:还有多远?!
感觉已经走了好几年,怎么还是长路漫漫!于是盼着有弯道、有上坡,至少还能看到一个暂时的尽头。
她明明知道只能自我拯救,也还是象征性地喊了几嗓子。望着看不到的远方,只能重新出发。远方,在遥远的远方的远方。
气温骤降,大家都把魔术巾罩住鼻尖,冲锋衣的帽子往额前拉了拉,睫毛上立即起了一层白雾,不影响看方向,方向只有一个——前方!只要顺着唯一的道路上下起伏、迂回曲折就好。整整走了8个小时,一天中食用的食物仅仅是清晨的酥油茶、几块饼干和刚刚的一盒泡面、一罐红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