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穆青桉一直低头在手机上回复消息,也不怎么和邱意浓说话。
“嗯,来了。”穆青桉突然指着门外,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还没等邱意浓问明白怎么回事,穆青桉就带着一男一女站在了她的面前。
穆青桉介绍二位:“叶明吉,傅真,我的二位好友。”
然后又介绍邱意浓:“我留言簿上的那个女孩,邱意浓。”
叶明吉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哇哦,果然人如其名。”
傅真:“百闻不如一见。”
邱意浓忽然想起来,他俩在视频里出现过,是一对新婚的夫妻,郎才女貌的,看起来非常的般配。
相互握手打招呼过后,四人商量定下了明天的行程安排,就各自回房间了。
时间还早,邱意浓睡不着,就来到阳台上看夜景,一出来就看到穆青桉也在他房间的阳台上坐着。
“就知道你肯定也睡不着的。”穆青桉温柔地笑着说话。
邱意浓:“你那两位朋友怎么突然来了呢?”
穆青桉:“也不是突然来的,说起来他们两个也算是我们的同行,在香港有自已的建筑事务所,但是只营业半年,另外半年他们两个就在西藏呆着,修古建筑。”
邱意浓:“修古建筑?”
穆青桉:“是的,明吉和傅真不希望大家来西藏就为了潦草地打个卡,上来就神山圣湖,其实西藏古城有很深厚的历史,和世界上那些伟大的历史宗教名城一样:麦加,耶路撒冷,菩提伽耶.…他们觉得,我们家门口的古建筑不比别人差。”
邱意浓:“真是了不起的一对儿神仙眷侣。”
穆青桉:“如果你问拉萨古城里的老人,他们会唱起这样一首歌谣——吉崩岗之上,有一座能眺望远方的楼梯,不论从哪边侧耳聆听,都能听见,那动听的风铃声...明吉和吉崩岗拉康的结缘非常意外,但他总觉得像是被写好了一样。有些事看似是你选择它,其实是它选择了你。彼时他刚从英国毕业回国不久,在香港有稳定的工作,但出于对西藏建筑文化的热爱,他背起行囊,离开了自小长大的香港,来到了遥远的青藏高原。那时候,傅真也正好从北京带着同样的理想和决心而来。”
邱意浓看着远处的布达拉宫,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相比较,我们在海城追逐的那点东西,简直...难以启齿。”
穆青桉:“明吉的哲学观念中,坛城唐卡是神与佛的居所,最殊胜的所在。每个坛城都有一个中心,围绕中心,逐渐放大,形成更多的同心圆,而神与佛位居中央。也有人将坛城视作对自我的比拟,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坛城。我非常认同这一点,栗景年也见过叶明吉,般若城就是他希望放在海城的坛城。”
见邱意浓半天没有反应,只是两眼直直的盯着布达拉宫看,问:“嘿,在想什么呢?”
邱意浓笑着没有说话,看看时间:“不早了,睡了吧,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穆青桉其实一点也不想睡觉,就喜欢这样和邱意浓待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天,看她像个小姑娘似的认真地听他说话。
邱意浓回到房间里,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张便签纸拿了出来,看看,然后随手放进了酒店的一本杂志里,又把杂志放进了书架的最顶层。
第二天,一早四人整装出发,去往下一站,也是此行最困难的一站--冈仁波齐。
冈仁波齐,那里有多偏远?其所在的阿里地区平均海拔 4600 米,被称作“世界屋脊的屋脊”,是西藏气候最高寒、人口密度最低的区域之一,它与拉萨的直线距离更是高达 1000 公里,与从北京到上海相当。那里有多荒芜?作为西藏平均海拔最高的区域,生存环境恶劣、人烟稀少,比东部沿海苏浙闽三省加起来还要大,人口却不足 10 万,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小的区域之一。
在当地,有着这样的谚语:这里的土地如此荒芜,通往它的门径如此之高,只有最亲密的朋友和最深刻的敌人,才会前来探望我们...
然而,偏居此处的冈仁波齐,却被誉为神山之王,是世界公认的神山,还被印度教、藏传佛教,西藏原生雍仲本教以及古耆那教,共同认定为世界的中心!
去往冈仁波齐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转山,就是用身体丈量神山。转山路大多海拔5000米左右,他们就这样一匍匐,三步一磕头翻过5700米的山口 ,走冈仁公里的一圈山路,转山分外转和内转两条山道,绝大多数转山者走的都是外转山道,这条山道有52公里,转完52公里山路,需要的是信仰和毅力。
一路上,穆青桉和叶明吉负责开车赶路,邱意浓和傅真就负责大家的吃饭等后勤工作,四个人倒也其乐融融。
两个女生在一起总是不自觉地聊聊爱情的,邱意浓和傅真也不例外。可能因为是同行,两个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闺蜜,傅真还向邱意浓分享了自已的微博,里面讲述了自已的爱情故事,很真诚,也很疯狂。
傅真,一个是来自江西、在北京读书的姑娘,她个性开朗,清高叛逆,也像一片云在天空里飘来飘去,让人很难捉摸她的心思。叶明吉不爱说话,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冷漠。这样的两个人在十年前的同一天,带着同一本书《藏地牛皮书》,走进了西藏的同一家旅馆。
爱情发生时内心的千回百转,情愫暗生,其中有不可对外人道的心思。但幸运的是,这两个人都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们在各自的博客上记录自已的行程。
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在每篇日记的结尾,傅真和叶明吉都无意识地提起对方。
傅真:他话很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地听着我们无聊的讨论,脸上却一直带着安静的微笑。我很奇怪一直没有在纳木错遇见明吉。明明听说他和另外几人包了另一辆车也在同一天来到这里。
叶明吉:再次见到刚才晚饭后遇见的那对男女,原来他们都是从北京来的,我想应该是情侣吧。我对那个从北京来的女生还有点印象,因为她打扮比较时髦,人也长得蛮漂亮。
随着旅行的深入,他们一起聚餐,逛各种寺庙,傅真被以前只在书上见到过的精美雕塑和壁画迷住了,喋喋不休,铭基则被这样有这么深厚文化艺术素养的傅真迷住。他们对彼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傅真:兴奋劲一过,我就有些后悔。我对自已说,他一定不喜欢我。他那么安静,我却那么容易大惊小怪,说个不停....
明吉:回旅馆的路上,我跟真一起走了一段路。我们聊了一些琐碎事,有关学习的,有关于工作的,但都不是很深入。我发现自已真的不是很会找话题聊天的人,尤其是跟女生单独一起的时候。
在拉孜小镇的那个晚上,好几天没有洗澡的傅真和铭基,打听到镇上有一家澡堂,于是一起去洗澡,真将自已的洗发水、沐浴露借给铭基用,一个人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等着铭基。更神奇的是,突然下雪了。
傅真从来没有过这样奇妙的体验:雪花不断地飘落,四周万籁俱寂,只听见浴室里的隐约水声。穿着T恤和拖鞋的傅真正在漫天雪花中怔怔地坐着发呆。
这一天,他们聊了很久,从童年到读书到工作......
旅行快要结束了,他们对彼此的爱意也达到了顶点。但和所有邂逅一样,双方心有所动,但始终默默无言,最后又各自返回各自的世界。
分别的时候,傅真久久地抱着明吉,不愿分开,在离去的车上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小,泪流满面。
真正的爱情好像需要那么一点时间分离,好让人做个判断:在没有你的生活里,我是否还能正常呼吸。离开西藏的傅真前往大理,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中度过;而与真分开的明吉也确定了自已的感觉,对真不只是“like”,而是爱。
为了尽快地见到对方,尽快地当面表达自已的感情。从西藏刚刚飞回香港的明吉,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转了两趟飞机,两班车,12个小时的旅行,好几千里路,终于再次见到傅真的脸。
当明吉在桌下,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微笑地看着真,当真轻轻把自已的手覆盖上他的手,等到明吉握住真冰凉的小手,超越一切语言文字的那一刻终于来临。
曾经以为只是旅途中的再也不见,终于成为执子之手。
邱意浓是通过微博大致了解叶明吉和傅真在西藏的爱情故事的,的确是一见钟情,相守一生,听着看着像是小说和虚构的情节,可是当亲眼看着叶明吉和傅真的本人,邱意浓一下子就有了具象的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