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班,穆青桉就跑到邱意浓办公室里,进去就关上门。
邱意浓瞪着眼睛看他:“穆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啊?”
穆青桉看她的样子,笑骂她:“你这丫头片子想哪去了啊,你一个女汉子,我没兴趣的,哈哈...”
邱意浓更气,随手把椅子上的一个靠枕砸了过去。
穆青桉笑着接住,神神秘秘地坐下来,对邱意浓说:“晚上,我想在办公室里弄个小型的音乐会。你觉得怎么样?”
邱意浓:“你脑子瓦特了吧?这是设计院,土木工程设计院,音乐会这么高雅的艺术在这里,你看合适不啦?大哥。”
穆青桉不解:“建筑也是艺术啊,也很高雅啊?”
邱意浓:“艺术?我谢谢你啊。你知道现在大家相互之间都怎么看待彼此的吗?”
穆青桉摇头。
邱意浓撸起袖子,端正了下坐姿:“今天给你‘科普’一下行业潜规则,听好了啊。(备注:以下建筑、结构、水暖、电气均指的是各专业的名称。)建筑对自已的看法:大师,建筑的龙头、领导者,高贵的专业;对结构的看法:老是催图的笨蛋,啥也不会只会依靠软件的混子;对水暖的看法:不重要,不需要了解;对电气的看法:不重要,不需要了解。结构呢,对自已的看法:建筑的灵魂,让甲方省钱的高尚专业,冒着高风险的精确计算;对建筑的看法:对实际啥也不懂的混子,乱画还嘴硬,图纸永远滞后;对水暖的看法:不重要,马达加斯加;对电气的看法:不重要,巴布亚新几内亚。水暖吧,对自已的看法:建筑的血液,无可替代的专业,工作量繁琐且大,提成太低;对建筑的看法:建筑防火规范都不懂,防火分区都不会划分的混子;对结构的看法:预留洞,只会靠软件的混子;对电气的看法:一群讨厌的只会和自已抢管井的下等专业,工作量小提成太高。电气对自已的看法:建筑的经脉,无可替代的专业,工作量繁琐且大,提成太低;对建筑的看法:连电缆井和管井都区分不开的混子;对结构的看法:基础图,只会靠软件的混子;对水暖的看法:一群讨厌的只会和自已抢管井的下等专业,工作量小提成太高。”
邱意浓像是说过相声似的,一口气说完了各专业之间的爱恨情仇。
穆青桉听着已经笑到前仰后合:“哈哈,主打一个谁也看不上谁。那老板呢,他怎么看你们各个专业的?”
邱意浓喝了口水继续:“老板啊,老板就更过分。老板对自已的看法:神!对建筑的看法:Shit,太慢。对结构的看法:Shit,太慢。对水暖的看法:Shit,太慢。对电气的看法:Shit,太慢。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比我们当年差远了。”
穆青桉:“我回国以来对这一行别的没做过,半年多以来流连在集团下面的各个设计院观摩,情况呢,基本上如你所说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建筑和结构为何总是互黑?水暖与电动为何水火不容?画图和熬夜为何含义等同?设计师为何夜不归宿?设计师为何要跪舔甲方?甲方又为何动手打人?设计师外表光鲜实际苦逼究竟是何人所为?稀疏白发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隐情?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呢?”
邱意浓:“都上升到道德和人性了吗?这价值跨度大啊。不就想开个音乐会嘛,不至于这样吧?穆师兄,你说,需要我怎么配合,尽管吩咐就是了。”
穆青桉叽哩哇啦一阵输出,邱意浓半信半疑,但是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往团队群里发了个消息:
大家下班后请暂时不要离开,有重要事情需要宣布。
然后群里面是意料之中的,一个接一个的“收到”回复,这已经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惯例了。
“你看。”穆青桉指着楼下开始交头接耳的组员们。
邱意浓笑:“意料之中啊,还用看吗?他们肯定在心里diss咱们俩呢。”
“那我赶紧准备去了,等着看好戏吧。”穆青桉说完一路小跑着出去了。他虽然比邱意浓还大了好几岁,但是身上的正能量和青春感十足,人也看起来更年轻了。
邱意浓看着穆青桉离开,自已感慨了一番,接着又开始忙碌了。
“大家久等了,请随我移步楼顶天台,有惊喜在等待着各位。”楼下传来穆青桉的声音。
邱意浓这才意识到时间,一看外面都已经天黑了,这才又想起来穆青桉的计划,赶紧按照他的指示弄好了自已,走出办公室上天台去了。
炫彩灯光,露天帐篷,户外舞台,烧烤、零食、饮料,一切准备就绪。
大家一上来,听到的就是穆青桉带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乐队,演绎着重金属的疯狂。舞台上,乐手们像是被音乐点燃的火焰,鼓手如癫狂的雷神,双槌如闪电般落下,每一下都砸在节奏的爆点上,震撼着灵魂;吉他手在舞台上肆意地甩动长发,手指在琴弦上飞速游走,弹出的音符如锋利的刀刃,切割着空气,贝斯手的节奏则像大地的心跳,沉稳又充满力量,和着主唱那撕裂般的高音,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
毕竟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哪个能抵挡住这样氛围感的诱惑。立刻一群年轻人就热情洋溢,双手高举的欢呼,双脚离地的快乐以及呐喊歌唱。
他们放任心跳与节奏共鸣,曾经在耳朵里的音乐得以在生活里的现场感受,此刻的疯狂也是绝佳的解压方式。当生活的压力如乌云笼罩,重金属音乐就像一阵狂风,吹散阴霾。在那强烈的节奏和激昂的旋律中,可以尽情地释放内心的压抑、愤怒和疲惫。每一个鼓点都像是在捶打压力,每一个激昂的音符都在把负面情绪连根拔起,让人在音乐的风暴中找回轻松与自由。
几首亢奋的摇滚过后,邱意浓和穆青桉抱着吉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开始唱着:
辞去何时,人在岁月,身不由已
旧笑陈道,谎话,画地为牢
故事成书,不再典当,不再询问
只当岁月,跟随,阴差阳错
焉知寻常,弄假成真
几人出局,因这岁月,轻薄
有时轻笑,阴晴有缺
折煞岁月,眼泪成诗,伤人心
转身,不敢回眸,烟花易冷
何故为首,落尾照旧
斜窗带离,枝蔓墙头,岁月故在
只是不知,曲终人散
道不尽,是离愁翘首盼,几人回
...
音乐会继续上演,从一开始的被动,到后面是大家的主动参与,展示出自已被电脑耽误了太久的才艺和爱好。
灯光温柔,原本严肃的工作日夜晚瞬间被温馨又欢快的氛围填满。简易的舞台区域,李工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轻触琴键,流淌出如清泉般的音符,《菊次郎的夏天》那熟悉的旋律在空气中荡漾开来,仿佛把大家带到了无忧无虑的夏日时光。张工抱着吉他,自弹自唱一首《平凡之路》,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唱出了对生活的理解,让人沉醉。周围的同事们有的跟着轻轻哼唱,有的随着节奏微微晃动身体。角落里,平时文静的王工用小提琴拉起了《梁祝》的经典片段,那悠扬的曲调如泣如诉,在办公室里萦绕,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美好的爱情故事。大家暂时忘却了工作的疲惫和压力,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世界中。
全程没见程敬晔的身影,穆青桉问邱意浓:“你没通知程院长吗?”
邱意浓一拍脑子:“啊欧,我忘记了。现在去?”
两人正要下去找程敬晔,谁知道突然一曲萨克斯《相约今生》响起。曲子美妙变化,平静中渗透着深沉, 轻柔中飘荡着忧伤,浑厚中缭绕着缠绵,好像回声之中颤抖出的更强的回声。
演奏者不是别人,正是程敬晔。
“哇,程院长还有这绝活儿呢。”现场一片惊呼。
但是立刻又安静了下来,这样的音乐,一定要安静地欣赏。
穆青桉向邱意浓伸出手,邀请她跳舞,她也大方地接受。其他人也都跟着开始舞动起来,现场一片浪漫祥和。
前面的重金属让这一群年轻人脸上挂着汗水,眼前的舒缓慢节奏又直击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你共情到落泪。眼泪有时候特别奇怪,你疼的时候能忍住,你累的时候能忍住,可偏偏你受了委屈的时候,怎么忍都忍不住!
就这样,楼顶天台上,上演了一场刚柔并济的音乐会。让很久很久以来都处在麻木状态的这么一群人流汗又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