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不反感她的哭声。
他去年刚成年,父亲说,他已经是一个男人。
作为魏氏继承人,他必须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不能哭,不能肆无忌惮地展露情绪。
所以,母亲离世至今,他都没有痛快地哭过。
如今,听着她的哭泣声,他觉得自已仿佛也大哭了一场,心里张牙舞爪的情绪竟渐渐平息。
沈含章大概是哭累了,痛苦的呜咽声切换成断断续续的抽泣。
他走过去,将纸巾扔到她脚边,然后转身离开。
沈含章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影吓到,待看清地上那包纸巾后,她及时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
她想不通,陌生人尚且能带着善意提供关怀,亲人为什么却总是要伤害她?
“谢谢!”她对着那个背影哽咽道。
魏皓霆头也不回:“哭完早点回家。”
大哭一场的沈含章心情终于平复。
她将自已收拾干净,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沈家的小洋楼走去。
停在路边的黑色车辆一路缓缓跟着她,直到看见她平安到家才离开。
第二天,沈含章放学经过物业时,物业经理递给她两个礼品盒。
看着盒子上的寄件人落款“爱你的妈妈”,她才想起,今天是自已生日。
今年,“妈妈”竟从天堂给她寄来两个礼物。
她走进客厅,正好遇到要出门的郑红。
郑红对她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妈,我去做美容,不在家吃晚饭。”
奶奶正坐在沙发上陪沈蕴之看电视:“好的,那我们也不吃晚饭了,蕴之,奶奶给你点炸鸡吃,好吗?”
沈蕴之高兴地跳起来:“耶,我最爱吃炸鸡了!”
这时,奶奶转头看见她,立刻阴阳道:“哟,沈家大小姐回来啦。”
她对老人家弯腰行礼:“奶奶好!”
在她上楼前,老人提醒道:“对了,今天保姆请假了,没准备晚餐,你自已煮点泡面吃吧。”
“好的。”沈含章眼底划过一抹苦涩。
在这个家里,庆祝生日是沈蕴之的特权,从来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她坐在卧室里,打开那两个礼盒,其中一个是一块漂亮的玉佛挂坠,另一个竟是一套全新画具,以及画室的续费发票。
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原来竟还有人在默默关注着自已。
她已经不是那个相信童话的小女孩,所以,她早就知道妈妈并不住在天堂。
这些礼物应该是那个漂亮的希言阿姨寄来的。
晚上,她接到外婆电话。
老人的声音透着慈爱:“含章,我的宝贝,外婆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外婆。”她想装出开心的样子,声音却突然哽咽。
外婆似乎有所察觉:“含章,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想您了。”
“傻孩子,很快就放寒假了,寒假就可以回来看外婆啦。”
她努力控制住情绪:“好的,等放寒假,我要回来吃您做的糖醋排骨。”
“好,小馋猫!”外婆笑出声来,“对了,今天吃长寿面了吗?”
沈含章一怔,看向桌上的泡面盒,鼻子一酸,终于还是哭出声来。
外婆紧张道:“含章,你怎么了?”
她用手背去擦眼泪,眼泪却越流越多:“外婆,您说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外婆跟你说的每句话都算数。”
“您说过,让我受了委屈就回去。外婆,我想回家,我可以回家吗?这里是沈蕴之的家,不是我家。”
外婆哽咽道:“好,我的含章肯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吧,外婆明天就去接你,以后再苦再难,我都要把你带在身边。”
第二天下午,老人家果然出现在沈家小洋楼内。
她来的时候,沈含章还未放学。
沈家老太太看着乍然出现的沈含章外婆,揉了揉眼睛。
确定不是自已眼花后,她立刻迎上去,热情地握住她的手:“哟,亲家,你怎么来了?咱们老姐妹俩已经好多年没见啦。”
外婆面色冷淡地抽回手:“我今天不是来和你闲话家常的,我来接含章回家。”
“含章……含章那丫头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哎呦,亲家,小孩子气性大,说点抱怨的话也正常……”
“呵,含章在你眼里就是这种爱乱嚼舌根的孩子吗?”外婆的眼神瞬间犀利,“我告诉你,她什么都没说过,这丫头太老实,受了委屈从来不对人说。”
沈老太太被怼得面上挂不住:“亲家,我对天发誓,我们可没亏待过她。”
“没亏待过她?亏你说得出口。昨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昨天?难道是雅芬的忌日?”
外婆被气笑:“你就是这样做孩子奶奶的?昨天是含章生日,看样子,你们没有一个人记得。我总算知道,我家含章在这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了。”
沈老太太陪笑道:“哎呦,含章这孩子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她要是跟我说,我肯定会给她订一个生日蛋糕的。”
“是啊,我错怪你了,你满脑子都装着你的大孙子,每天都在操心如何延续沈家香火,哪有精力去记我们含章的生日呢?”
沈老太太眼底骤然闪过一抹厉色:“亲家,劝你说话别太难听。我对你客气不过是念在过去的交情上,你别蹬鼻子上脸!”
外婆冷笑道:“终于装不下去啦?我总算知道沈政年为什么会出轨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样三观不正的妈,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儿子来!”
沈老太太气得举起手,作势要打外婆:“在我家,还容不得你撒野!”
外婆迅速握住她手腕:“你家?我告诉你,你儿子赚的钱,有我女儿一半。而我和含章都是我女儿合法的财产继承人,也就是说,你儿子四分之一的产业是我的。”
沈老太太忍不住骂道:“你、你、你放屁!”
“之前,我看在含章面子上,才不跟沈政年计较。如果一定要较真,他婚内出轨,属于过错方,理应净身出户!他的财产都是我们含章的!”
“你做梦!你简直是疯了!”
外婆咬牙切齿道:“我是不是做梦,法律自有公道。我告诉你,欺负含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把你们告上法庭,属于我们含章的财产一分都不能少!”
“呵,哪来的疯狗?”郑红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你说这是沈含章的财产,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外婆转头愤恨地看着郑红:“你这个狐狸精,还有脸耀武扬威!我告诉你,你给我消停点,我还没告你重婚罪呢!”
“重婚?王雅芬死之前,我和沈政年可没领证!”
“呵,你还有脸说出来,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
郑红愤怒道:“保姆,把这条老疯狗给我轰出去!”
外婆立刻走上前,一把拽住郑红的头发,扬手给她左右脸各打了一记耳光。
“啪!啪!”
郑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
她捂住脸,无法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老太太。
想冲上去反击,但身娇肉贵的她怕再挨打,只好用眼神示意保姆来帮忙。
外婆冷冷看着她:“狐狸精,你别得意忘形!沈政年这种负心薄性的男人,能找你这个小三,就能找小四、小五、小六,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你哭的日子在后头呢!”
然后,她转头指着沈老太太:“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女儿嫁到你家。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一家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等着看你们的报应!”
一道夹杂着愤怒的男声突然响起:“妈,您说什么呢?”
大家转头向门口看去,发现沈政年推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郑红立刻跑上前,指着自已的脸告状:“老公,这个老毒妇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