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默不作声的看着林祯,表情有些许复杂,缓缓开口:“先前你兄长所言,你可还记得。”
林祯出声打断,他是不喜欢别人用这种眼光看沈刈的,“记得,但是他不一样。”
风轻轻吹过林祯的青发,悄悄地飘在那人的衣袖上,林祯安抚地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沈刈手掌,坚定的看着贺之,笑意盈盈的。
“你,你有数就好。”
贺之说完便带着背篓离开了,去给林祯煎药。
猛然想到什么,又回来嘱咐着林祯,“对了,那药你少吃。”
刚说完就看到沈刈抱起林祯往屋内走去,贺之扶额,“你们注意点”。
沈刈不言,将林祯放在软榻上,盖着一袭薄被,跪坐在他旁边,担忧的目光看着林祯,“他刚刚说的什么药”。
接着又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闷哼着:“景珩哥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没什么,或许是养伤的药?毕竟是药三分毒,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的”,林祯手上动作一顿,眼神晦涩不明看着桌上的药。
年关将至,外面人们都喜气洋洋的布置着街道房屋,热闹非凡。
好在医馆位置偏僻,素日里少有人来,这里倒是显得安静祥和,适合养伤,就是寂静久了容易生出孤寂。
所以在年关这几天,医馆也不例外的买了许多年画装饰,将平日素雅的屋子挂满了红灯笼,看起来喜洋洋的。
刚来那几天,林祯伤口反复发炎溃烂,再加上风雪天气,外面寒冷异常,伤口不易结痂,不时就会高热,惹得沈刈心疼万分,经常待在林祯屋子里看护他,有时候从白天到夜晚,再没有动作。
这种情况是在贺之那天寻雪灵芝,捡到沈星的时候好转了,他带来了长廷给的千年雪参等大把的名贵药材吊着林祯的精气神。
当初沈星去往建安送信,结果递去都城的信如石沉大海一样,再没有召见他的消息传来,几天路程不敢停歇,路上累死了几匹马的沈星此刻异常愤怒,他都打算硬闯了,结果被后面的丞相李闫看到,连忙拦下了他。
“沈大人!不可”,李闫远远就看到了那个红衣小将,发觉他想要做什么后,连忙上前阻拦。
“大人为何如此之快就到京,林将军是否也回来了。”
沈星皱眉,对这个问题十分诧异:“将军还在前线,哪有余力回来。”
李闫顿感不妙,“那沈大人回来所为何事”。
“将军派人送往建安的书信,迟迟未收到答复,派我前来查看。我递信给守卫,可陛下迟迟不召见。”沈星看着紧闭的宫门,愤愤然地控诉着自已的不满。
李闫心下了然,陛下才下诏书让林祯回建安一事,眼前人应该还不知道,不免叹息着,“大人先去我那暂避吧,朝堂那边出事了,陛下可能还没看到。”
“眼下我正要去朝会,可等朝会结束后,我们在做图谋。”李闫挥手召了一个小厮带沈星去了丞相府。
沈星无法,只得暂时应下。
接着就是苗疆少主在朝堂上控诉林祯谋逆,李闫看着朝堂局势越发昏暗不明,连连叹息,伴君如伴虎啊。
下了朝堂后 ,李闫、严璋沈星三人谈论完,皆是面露凝色。
沈星递给皇帝的信,也不知看到没,如果没看到,那就是被蒙蔽了。但是如果看到了呢,任由现在局势发展,让林祯身败名裂?他们看不懂如今皇上是想要舍弃林祯还是想要做什么。
这几天建安阴雨连绵,等待消息的各方势力也如坐针毡。
那之后,沈星再未得到召见,他想要硬闯,李闫劝说他,真硬闯了可就坐实了林祯谋逆,沈星头一次觉得上位者如此可恨。
他派信鸽前去给林祯送信,诉说这里的情况。
期间他去见了大理寺卿长廷,长廷看到他后也是一惊,忙把人塞到府里,询问过后一阵沉默,细想下,事已至此,那就等林祯回来再做思量。接着沈星就住到了长廷府上。
腊月二十一这天,原是林祯应到建安的,可是当事人久久未归,引起了很多人不满,沈星也坐不住了,内心烦闷不堪,林祯一定出事了。
接着便是朝廷正式下了通缉令,捉拿林祯。
沈星不愿再留在这个阴森窒息的地方,打算辞行长廷和李闫他们,回去找林祯。
长廷知道后,语重心长的拉着沈星的手:“你们一定要保重自已,这边有我在。”
接着又给沈星许多丹药和名贵药材让他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沈星看了眼那药,是林祯之前常吃的,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拜别丞相后,沈星收拾好暗线,前往宁王府。从隐蔽小道翻墙进去,在屋顶上看着熟悉的摆设,找寻了许久,就是不见故人。
枯坐了近两个时辰,未曾有人推门进来,沈星眸色黯淡,心想看来是无法如愿了,惆怅的离开了这里。
他想着今生应是很难再回建安了。
这一路上,沈星看到了许多张贴着林祯通缉令的告示,他气愤的全给撕了,愤怒化作动力,日夜前行,赶往青钟。
腊月二十六晚,沈星赶到青钟城,昔日熟悉的面孔少了大半,沈星心中郁气横生,询问了一个林家军,语气急切的问着:“林将军何在”。
那人看到沈星,先前死气沉沉的眼睛,此时恢复了应有的光彩,像是看到了家人一样,有了底气,接着便嚎啕大哭了起来,“沈大人,大将军失踪了,有传言说大将军战死了”。
沈星脑子嗡的一阵轰鸣,接着铺天盖地的眩晕袭来,这些日子星夜赶路,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在叫嚣着,沈星感觉喉间一片腥甜,他艰难咽下,随即异常沙哑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消息送往建安”。
“现在城中守将又是谁。”
“骠骑将军王阜。”那名军士看着沈星痛苦的表情,一阵难受。
“我去找他。”
说完沈星不稳的前倾了一下,步伐虚浮的前往主城。
在见到王阜后,沈星一拳砸到王阜脸上,旁边将士看到连忙拉开沈星,那些人都认识沈星的,曾经的林家军是和沈星林祯他们一起训练的,此时他们轻轻地拦着,唯恐伤害到沈星。
王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那人铺天盖地的质问:“你就是这样守城的?你才是主将啊,临阵脱逃,你有何面目对待城中百姓。”
“你对得起林祯吗,你们怎么能抛下他”。沈星眼眶通红,无处发泄的痛苦使得他各种痛骂面前的人。
听到林祯的名字后,王阜也沉默了,良久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他。”
等沈星冷静下来,安静的听着王阜说着他接替林祯之后发生的事情。
“所以说是腊月十五你们分开后,就没有消息了?然后到腊月二十你们才回去查看?”,沈星倒吸一口凉气,血气蹭的一下上来怒骂着:“整整四天啊,这期间你们就没有派人查看消息?就一直躲在昆西?”
沈星气笑了:“好得很,看来内地的小战乱让你们很是安稳,居然能犯下这么大事。”
王阜低着头,愧疚不已,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无力挽回了。
“我在建安那些天,未曾听到这里的信息传来,难道你们还在瞒报?”
沈星觉得眼前人简直是可笑,怎么敢的啊。
王阜错愕的看着沈星,慌忙说着:“腊月二十那天,我上了折子,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写上去了,算算天数,都城那边这两天应该是收到了。
纵使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瞒报啊。”
沈星了然,眸色暗了暗,那时候信件还未传到建安,现在回过头再看通缉令,沈星冷笑着。
“后面我们派人一直在寻找林将军的尸体,也未曾找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他不可能死的”,沈星打断那人说话,那血红的眸子里满着煞气的看了他一眼。
之后沈星未敢停歇的离开了青钟城,既然城内找不到,他就去城外寻,去荒野之地,去任何可能出现的地方。
腊月二十六,玉京城内,玉榭堂前,吱呀吱呀的轮椅声传来,轮椅上面坐着一位墨发褐瞳的青年,长长的墨发散落在白袍附近,俊俏的面容上面却清清冷冷的,他把玩着手下的折子,许是看的厌烦了,直接丢进了旁边的火炉里。
顷刻间,那折子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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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这天下起了大雪,风雪埋葬了过往的路碑,四周全是萧瑟凄凉的断肢残木。
在覆雪之地寻了两日,几天未合眼的沈星倚靠在断木上,四周白茫茫一片,眼睛被寒风刮的生疼,大脑昏昏沉沉的,他想着自已不能倒下,又自嘲的庆幸着自已长期的药罐子体质也还是有用的嘛,至少这时候使得他异常能忍痛。
他回想着自已寻遍了青钟和东嗪接壤的地方,却始终未能找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看了眼破碎的地图,在下梁和下宜两地画上圈圈,重整旗鼓,打算先去下梁寻找。
风雪之大,甚是难行,沈星捡了根竹杖勉强支撑起自已的身体,逆着风雪前往下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