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六年秋三月,下梁城。
屋内气氛凝重,苗疆那块地居然没拿下,木阕面色不善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将军,林祯突袭导致我军后方散乱,将士们不敌,只得撤回,求将军责罚”,巴必先捂着受伤的右臂,语气颤巍地说着,额头不时冒出冷汗。
木阕围着他走了几步,不时看了眼:“死罪可免,杖责八十,不得再有下次”。
“谢将军。”说完巴必先起身,摇晃的离开了。
“诸位将士,此番突袭苗疆却未拿下实属我心之忧啊,如此大好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往后他们肯定会严加防范。”木阕环视着众人,语气忧虑的说着。
“谁可愿再领精兵去伐青钟”。
说完,四下将士全部不言,面面相觑。
他们明白,趁机进军确实是个机会,谁也都不愿错过这次机会,然而对手何其强大,使得他们不敢做无把握之事。
突然一旁安静许久的里木生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将军,我有一计可使林祯被擒。”
木阕看着那人,思考片刻,经人提醒才想起来这位是之前行军途中招到的谋士,只见那人三十有余,穿的依旧是布衣,却不显落魄,闲散的气质与在座各位格格不入。
“噢?先生有何良计”,木阕略显惊讶的问道。
“可继续使离间计,先前屠杀苗疆留下的种子已经发挥作用了,我们只需看他们自已发展,林祯的兵权目前可不容小觑,元熙帝不会不防,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即使对面是战无不胜的林祯,在权力面前,他们那位元熙帝岂能不忧虑?”。
里木生冷然地看着一旁燃烧的火盆。
“只要他们君臣生了嫌隙,元熙帝又将怎么安心任用他,只要林祯一走,届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木阙听完甚是高兴,“先生真乃神人也,就依先生所言”。
元和六年冬,青钟城。
帐内,林祯正站在地图前写写改改,副将突然进来,神色慌忙地看了眼林祯,拱手道:“将军”,随即上前,在林祯耳边的低声说,“王阜来了”。
林祯握笔的手顿了下,疑惑应了声,“他来干什么?”。
“不知,但是据说他带了两万兵马”,副将道。
“建安那边的兵马?还是岭南那边的?”林祯问。
还不等那人开口,帐外就一阵响动,林祯盯着门口看了眼,示意副将去查看。
“林祯将军,陛下特命我来接管昆西城内一切事务。”王阜很快就闯进帐中,略带些得志的语气传来。
林祯皱眉,荒唐。
“可有陛下旨意?”林祯死死地盯着他,看的王阜神色发毛。
王阜示意手下人,拿出圣旨。
“罪臣林祯,涉嫌谋逆叛国,即日起回京彻查,东南边境一事暂交骠骑将军王阜代为掌管。”
林祯手下的人反应迅速,“荒唐,这是诬告,莫须有的罪!我家将军一直戍守边境,各种援救其他郡县,抵御外敌,众将士都可以作证,又怎么可能谋逆叛国。”
“谋不谋逆暂且不提,既然陛下留了旨意,我们做臣子的就要遵命”,王阜拱手挑眉,“现在圣旨写的清清白白,林将军莫不是要抗旨不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自是清白,去那一趟又当何妨”。林祯面上不表颜色,语气冰冰冷冷的,王阜看他这样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只愿将军能护好一方百姓”,林祯说道。
“东嗪人卑鄙狡诈,将军切勿中计,但愿将军护好我这一方百姓,林祯在此祝将军旗开得胜。”
一旁的副将愤愤然,可怜巴巴欲言又止地盯着林祯:“将军”。
待王阜他们离开营帐,林祯解下战袍,放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了许久地图,良久说道:“宋珉,你去和王阜交接下军情事务,我们明日就出发回京”。
“将军,我们真的要回去吗,这是敌人的离间。”宋珉跟了林祯许久,这仗打的他憋屈,也替将军难过。
林祯面色冷淡,手指摩挲着腰间玉穗,“君命不可违。”
宋珉走后,就剩他一人了。
林祯失神的看着玉穗,喃喃道,你不是要这天下河清海晏吗。
翌日,天将白,林祯一袭布衣牵着马,不舍的看着周围将士们,“各位保重,保重!”。
道别完后林祯带着几千林家军踏上回京路:“走吧,也好几年没回去了,回去看看家人也挺好的”。
自王阜接替职位后,青钟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将军和副将走了罢了,然而城内这几天士气却不如以往了。
元和六年腊月初八,青钟城内突然着火。
“快救火!等等那里还有人,快救人啊!”,摊贩惊慌失措的叫喊着,突然眼前被高大的黑影挡住视线,一把尖刀从他胸口穿过,疼痛瞬间袭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杀人凶手,大股大股地鲜血从口中溢出,他看着那把刀被拔出,接着便倒地不醒。
刺目的鲜血刺痛了来往行人,“杀人了!杀人了”,一时间混乱不已。
接着城外便传来大军过境的声响,是敌袭!
接到战报的王阜立马派人疏散城内百姓,却发觉城内被敌人混入,伤亡惨重。
但好在发现的及时,经过一天的清洗扫荡,揪出了所有潜伏的奸细。
然而城外盘旋的敌军迟迟不见退兵,也不进军,城内恐慌不散。
此时领兵的是巴必先,他摩挲着自已缠满绷带的右臂,那上面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是之前和林祯对决时不慎被他砍伤,自此右臂便不能提重物,也不能拿刀了,他也只能左手重练弯刀,一朝成了废物的他无不痛恨林祯。
自从得知林祯已走,他就等这天很久了,自愿请命已图拿下青钟,他要摧毁掉林祯所有珍视的东西,最后血杀林祯来祭奠先前死去的将士们。
“报——收到将军来信”,一小卒上前将欣递给巴必先,巴必先看完后大笑,挥刀指向青钟城:“时机已到,众军士随我攻城,拿下青钟就在今日”。
大军压境,斥候火速上报将军,王阜神色慌乱,酒杯落地,怦然碎裂,随即反应过来,召集全城军士。
“杀——”数十万大军齐齐扑上去,城内守将也反应迅速,爬上城墙,在箭尖上涂满了火,向敌军射杀。
“火攻!放箭!”
不时有敌军爬上登云梯,大桶的油顺着城墙泼下,随即火焰四起,到处都是哀嚎声。
满天的浓烟滚滚,焦灼难闻的尸臭直冲云霄。
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尸体,依旧扑杀,双方死伤无数。
“将军,快没箭了”有人绝望的喊着王阜。
王阜杀红了眼,拔剑大喊着去城下与敌军决一死战,“誓死守住青钟城!”说完便亲自带领将士冲了下去。
这场厮杀持续了两日,腊月十三这天城内粮草所剩无几。苗疆先前被屠,已无力再来救援,而昆西援军迟迟未到,士兵们依靠在城墙边上稍作喘息,衣衫早就破败不堪。
“将军,守不住了”,一年龄不大的士兵哭着说。
王阜眼眶猩红,两日未睡的他亢奋异常,面容憔悴不堪,语气愤怒的道:“在有扰乱军心者,斩!”。
哭嚎声从战争开始那一刻,便未停歇过,哭声传到耳朵边让人心烦,王阜无力的叫来副将,“把这信递给林祯,要快!”
得令的小卒,快马加鞭一路北上追赶林祯的军队。
早已接到留下的残存林家军信息的林祯,在腊月十二便往青钟方向赶路,星夜前行,路上林祯无不痛骂东嗪小人,王阜蠢货,这都能被敌人渗透,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君命黄命了,林祯冷然想到,那些人怕是又要参自已一本了。
腊月十三夜晚,林祯一行人和王阜派来寻他们的人撞上了。
“将军!青钟有紧急军报”,那人飞奔下马大喊,接着便被林祯手下人带去跟前。
林祯皱眉看了他一眼,“走,路上说”。
“青钟城内粮草耗尽,城内将士只留百余人,东嗪那边联合下宜、下萍围攻青钟,青钟危矣,求将军救命!”那小卒眼眶通红的看着前方,嗓子沙哑地生疼。
“知道了。”
林祯看完王阜手信后,便神色森寒,浑身散发着戾气。
去时三日路程,回来时硬生生缩短至一日半。
终于到了青钟城下,满天的浓烟呛得人生咳,林祯指挥着手下将士从后面杀入,加入战场。
“是林将军!他回来了,我们有救了”,城楼上有眼尖的军士看到了北面厮杀过来的白衣将军,在一片肮脏的战场中,他就像光一样带来了希望。
很快,那边城防撕开一道口子,林祯手执长剑干脆利落杀了一众敌军后,跃墙登上城楼。
林祯看到倚在墙边的王阜,他的左耳留着鲜血狼狈不堪,“王阜将军,你带着城内百姓去往昆西,这里我来守”。
王阜捂着受伤的左耳,希冀的目光含着点点泪水:“林将军,靠你了”。
踉跄走了几步,旁边士兵扶着他站稳,便下令:“受伤军士带城中百姓退往昆西城,快!”
“将军保重”王阜最后看了一眼林祯,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