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小心,快走!”副将双目猩红、声嘶力竭的喊着。
是夜,四周烟火漫天,到处都是哀嚎声。火光照在那些人的脸上似恶鬼索命般可怖,不时有鲜血染红他们的刀,此刻人们才意识到这场屠杀是无休止的,杀红了眼的东嗪人根本不顾百命生路,看着刀下一个个无辜性命就此消失,百姓们心中一片绝望。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你们偿命”,有人点燃自已、扑向敌方,以求多杀几个敌人,前赴后继;也有人挡在百姓面前,洒热血为他们搏一个生路。
此刻林祯背部的伤口在打斗中再次撕裂开,汩汩的鲜血直流,很快大半个肩膀染红。他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人,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咬牙咽了下去,提起剑再次冲上前,以一挡百!
“众将士听令,还活着的,带城中百姓退回昆西!林家军随我断后,其余人全部撤退!”
随着命令结束,受伤军士互相搀扶着,不断有人上前组织撤退,很快城空了大半。
林祯一剑刺穿正欲杀小孩子的敌军,抱起落单孩子丢给副将,命令道:“带着他,你也走,昆西那边需要人去守。”
宋珉脸颊被划伤,鲜血还在流,然而听到命令后僵直了身体,语气带着急迫:“将军你先走,那里更需要你!”。
“这是命令,你去,我守,快走。”林祯看了看后方还在撤退的人群,语气强硬,“这里只有我能守得住!他们的目标是城内数万人性命,我走了后面那群百姓就危险了!你放心,待你们差不多退完,我会带着剩下人回去!”说完提剑杀向前方。
宋珉咬牙抬头看着那个混迹于战场的人,清瘦却又挺拔的身影,随着剑花的挽动,不时有人从他身边倒下。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左手抱起瑟缩在墙边的小孩,右手拿着刀冲向后方的大部队:“撤退,快,快!将军等我带援军回来!”。
听到声音的林祯回头,笑了一下,随即扭头抹了身旁敌人的脖子,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嘲弄地看着眼前的人,眼里一片冰冷,血液衬得他脸异常白皙妖艳,他拿剑穿过敌军,剑过人亡,一个个敌军在他面前倒下,见此有害怕者开始后退,他似地狱来的恶鬼一般,一人即是一军!
然而敌军此次来了数十万军,青钟易守难攻,但在对方绝对兵力压制下,这唯一优势也不再有,林祯这边只带了五千兵,还分走三千人撤退,现留存的少之又少,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林家军,林祯此刻异常冷静,反复思考破敌计策。
火光冲天照的四周越发明亮,东方天际微微泛白,留存的人越来越少了,林祯自已情况也不容乐观,衣衫早已被血浸透,身体上大大小小的刀伤剑口,有些甚至血肉外翻,看的尤为可怖。
他半眯着眼看到一个人——敌军将领业砜。
那人一步步逼近林祯,在十尺之间停下。
林祯冷眼看着他动作,剑背在身后随即冷嘲道:“怎么你们东嗪这么落魄?一个小城也需要你来偷袭?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业砜来时就一直看着那人清瘦的背影,不时皱眉,脸上表情晦涩难辨,此刻面对那人如此的嘲讽,他也不觉生气,依旧盯着他。
“久闻林将军大名,今日一战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将军身边只剩百余人,此战将军怕是要败 ,将军何不投降,我主一向爱惜名将,他日定会得到重用。”业砜拦下士兵,示意士兵把他们包围起来。
“这还没睡呢,就这么能做梦?”林祯嗤笑道,“你又何知我会败?”
“林祯,我主爱才,若是投降你和手下人尚且能活!”
那人话音刚落,就被林祯一个石子击穿,打落下马。那边有人上去查看那人气息,却发现他已经死掉了。
“你们也配?”林祯嘲讽着。
“无耻老贼,该投降的是你们!”残存的林家军恶狠狠地看着敌人,咬牙说道。
业砜神情难辨,语气有些微颤的看着林祯道:“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回答他的只有再次迎敌的将士,乒乒乓乓刀剑相撞的刺耳声。
“杀!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了,为我们百姓报仇”有人这样喊着,于是士气再次高涨了起来,他们高呼着冲上前,面对生死竟无一人面露惧色。
然而在怎样厉害,也总会有力气用尽的一刻,地上尸横遍野,分不清是我军还是对面了,残存林家军不过百余人了。
林祯退居一旁观测着敌军来往方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对面马上的业砜,那人和之前不一样了,那时候他还不叫业砜,林祯摇了摇头,他不是小石头了。
幼时因兄长缘故,自已曾在塞北生活过一段时间,少年林祯皮肤如同瓷器般稚嫩,五官又精致好看,眼睛犹如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很招人喜欢。
那次外出他看到了瑟缩在角落里的小孩,林祯好奇的走进去看,却发觉那人衣衫褴褛,脸上皮肤被风沙吹的皱裂。
“你也是塞北的孩子吗,你的家人在哪里?”小林祯不曾见过这种人,稚嫩的语气满是天真。
那人闻声抬起来头,却一瞬间看呆了,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然而下一刻便自卑僵硬的把头埋进膝盖,再无什么动作了。
小林祯不满,“为什么不说话啊”。
“我没有家人”。
后来林祯听到那人这样说,小林祯瞪大眼睛,有些内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善良的小林祯语气有些哭腔的喃喃道。
那人听到林祯悲伤的语气,反而安慰他:“没事的,早就习惯了,不必在意”。
林祯若有所思看着他:“对了,我叫林祯,你叫什么呢?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我是来这边暂住的,家里兄长不常在,就我一个人,和我一起吧一起吧”。
那人错愕的看着小林祯,思忖着眼前的人估计是哪家小公子:“小石头,我没有名字,他们都这样喊,你也可以这样叫。”
小石头思考着林祯说的可行性,经历了几年挨打的他,早就失去了对人应有的善意和信任,可面前这个像玉团子一样的小少爷,却说要带自已离开,以前也不是没人说要带走他,可带走后大都奴役殴打他后又再次丢掉他。他怕面前这人也是这样。
可是,看着那人亮晶晶的看着自已,他心晃了下,总觉得眼前人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想去相信他。
那人如山间清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小石头,一起吧一起吧”。
小石头点了点头,林祯笑了,一把拉他起来,这时林祯才看清少年的模样,和自已一般高,再细问,自已居然还比他年长一岁,小林祯笑嘻嘻的看着他,说自已是哥哥,让人喊哥。
小石头不言,刚凑近时他就闻到了那人如雪松般清冷的香气,暗暗想着,小少爷还真是香香软软。
林祯带着小石头回了自已家,先是让他洗澡,又是给他准备衣服的,无不贴心,少年的心思很简单,他心里觉得这人是他带回来的,他得好好养着。
一切弄好后,林祯看着眼前跟脱胎换骨的人,惊讶的赞叹,眼前人是标准的异域美男,身材挺拔,乌黑的长发,剑眉入鬓,“原来你这么好看啊”。
小石头听到那人夸自已,不经意间耳朵微红。
此后林祯带着他见了兄长,这天兄长刚煨完药就看到林祯后面跟着的人,听完来意后,林诩打量着那人,同意了他留下。
小石头连忙道谢,心想着这家人真善良,还好看。
林祯开心的凑到兄长身边,撒娇地嘤咛:“兄长最好啦”,旋即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药罐子,“兄长又要给那人送药吗”,林祯不开心,林祯撅嘴。
林诩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浅笑的点了点头。
林祯耸拉着脑袋,闷闷地带着小石头离开了。
此后,有林祯出现的地方,旁边必定有小石头的身影。
就这样他们在塞北待了两年,这时候还是先帝在位的千迎九年,战乱不休,林诩接到消息要回京了。
这年林祯十三岁,小石头十二岁。两人分别时长久无言,林诩说不能带上他,此去回京危险重重,而城内人排异族严重,带他走是害了他,林祯沉默的点了点头,没告诉他就和兄长离开了塞北。
等小石头外出回来发现之前住的宅院早已空无一人,手上拿着的玉佩滑落怦然碎裂,清脆的声响使他清醒过来,明白自已又被抛弃了,猛然跪坐在地上痛哭,那新买的原本打算送给林祯的玉佩破碎的倒在地上。
浓重的血腥味加上伤口的痛意使得林祯回神,自那次分别后,他们在未见过,世事难料,他也想不到小石头会做敌军将领,他们也会兵戎相见,不免苦笑着,兄长你是对的。
突然耳边传来脚步声,林祯猛然回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