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赵南画眼睛斜着打量美男,他身形挺拔很高,不是人高马大,而是特别有气质,他似乎对赵南画有种莫名的别意,不然也不会刻意的对赵南画说着后面二字。
管他什么意思,顺着他话往下就完了。
赵南画作势提起袖子往自已眼角边抹,硬生生挤着虚无眼泪,“公子说得对,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要真说我是凶手,拿出证据来更能服众,不然我身处公平公正的大殿内,不能清白见人间,定是生生世世苦不堪言。”
她在暗示刑司要公平公正,否则传出去断押司肯定备受争议。
刚还有些戏谑神态的男子顿时怔住,他注视着赵南画,眼中流光微动。
“穆邑。”刑司唤了他名字。
赵南画听见后琢磨着他的名字,哪个穆?哪个邑?
穆邑收回在赵南画身上的视线,转过身面对刑司,“刑司请说。”
刑司:“如果你是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赵南画低下头,眼珠子来回扫着两个人,看来刑司跟穆邑很熟,连说话都不带有官腔。
穆邑微微俯身道来:“刑司大人,我不是你我只是个小小的使者,现下有件事大人应该要放在心上,我们刚初步判断詹虎是昨夜死的,根据这位姑娘这身打扮来看,她今日才赶到城门口,直到詹虎绳子被割断掉下来,她在,没有行动的契机也就罢了,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詹虎的死才是最重要的。”
字字有理。
赵南画却从他字语间忽然察觉到,他在有意帮自已开脱。
刑司将视线放到赵南画身上去,牢牢盯着她,赵南画则畏惧的垂眸不敢直视,她明白,刑司并不是怀疑她是凶手,至始至终都在对她的身份起疑。
穆邑看穿刑司的心思,“至于她的真实身份,派人去趟赵将军府也不是什么难事。”
“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赵南画回头,一个身穿绸缎长袍的男人,脚踏厚底快靴,肩上还有少许未落的雪花,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看到他,赵南画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字:赵安平,赵南画本人的二哥。
赵安平显然是急忙赶来的,他微喘着气向刑司作揖,“刑司,我是赵大将军府的二公子赵安平,特意来接我小妹回家。”
“当真是你小妹?”刑司惊讶间又很疑惑。
赵安平认真道:“千真万确,刑司是近一年来从南方上任,不知我们府内人口多少,我家小妹六年前去寺内修心养性,于今日回来,事发突然,还未来得及告知是我们的不是,望刑司勿追究。”
赵南画了然,原来刑司是才上任的,怪不得这么狂这么凶。
她眼珠子一转,弱弱的唤了声:“二哥。”
赵安平递给她一个放心有我在的安心眼神。
断押司和赵府除了赵安平这一个商人常来给断押司的人做衣服有过往来,其他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和断押司有沾染。
所以刑司见赵安平给自已台阶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看向赵南画,微笑:“赵姑娘以后行事还是收敛些,不然我们误会好人可就不好了。”
赵南画浅笑算是回应,心里面把这个狗刑司骂了个遍。
至于穆邑,赵安平在外面听到他替赵南画辩解的那几句话,自然是心存感激,于是客客气气伸手朝外,“这位兄台,还请借一步说话。”
穆邑看一眼刑司,刑司没说话,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
从大殿内出来,赵安平就对着穆邑客客气气作揖,“多谢兄台为我家小妹说话,赵安平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穆邑淡淡说。
赵南画也假惺惺的作揖,“多谢穆公子。”
穆邑眉梢一挑,区别对待般的回答,“不必客气赵姑娘,我也是看不下去才帮你,没别的意思。”
赵南画微微一笑,最好是。
·
回将军府的马车上,赵安平对着赵南画左看右看,看得赵南画很不自在,她开口,“二哥,你究竟在看什么呀。”
“我怎么感觉不过是七年的时间,你……”
“变好看了?”赵南画率先打断他思考。
赵安平摇头,“不是,感觉你清瘦许多,难道在寺内没有被好好对待?”
赵南画一笑,“没有,我好着呢。”
赵安平拍了自已的大腿一下,“害!当初我要是再多阻拦一下你的想法,也不至于去那么远的叩明寺待了足足六年,现在快及笄才回来,那地方虽然四季如春,但没个人服侍,真是……”
赵南画瞧着自家二哥那个懊恼的劲儿有些小伤感,一说到六年前,赵南画总是能回想起她自已香消玉殒的那一幕。
六年前的赵南画身体虚弱,连凳子都提不起,身为武将世家的女儿免不了被人当笑话看,加上当时赵韦从在朝廷处于很尴尬的地位,于是她主动向赵韦从提出远离临都,去叩明寺内修身养性的想法,说不定在佛祖的庇佑下,她能好一些,也能让赵府好过一些。
其实那时的赵南画已经身患绝症,其他人一概不知。
所以她到叩明寺没多久便香消玉殒,接替她的就是现代人赵南画。
每每想到此,赵南画的心脏就会抽痛一下,她在心疼过去的赵南画,懂事善良,像朵雪莲不染尘埃清亮。
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向赵家人说出她不是赵南画的真相。
“没事二哥,在叩明寺的这六年,我身体好多了呢,你看我,”赵南画伸手拍拍肱二头肌,“还有点小肌肉了。”
赵安平得了点安慰,便轻呼出一口气。
“话说回来,城门口死的那个人二哥知道吗?”赵南画问他。
“我听说了。”赵安平答,“詹虎这人作恶多端,临都多少人都想要他的命,如今死了也算是死有余辜。”
赵南画不理解,“如果真是作恶多端,断押司这么厉害怎么没能把他给抓起来?”
“你不懂。”赵安平变得有些严肃,双手放在膝盖上刻意压低声音,“詹虎这人背景很大,没有人能得罪得起,不然之前的刑司也不会自杀了。”
上个刑司自杀?信息量一下子变很大,赵南画没能好好消化过来,脑海中甚至还脑补了一些场面,什么上级欺压下级,杀手暗杀,无辜人被害等等……
完,临都是一块龙潭虎穴。
还不如在叩明寺好好待着。
“刚刚那位替你说话的人是?”赵安平转移开话题问赵南画,他能感受到俩人并不是完全的陌生人,好像认识。
赵南画回想着,她否定了赵安平脑海想法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刑司叫他什么穆邑?是什么使者?”
“穆邑?”赵安平有些诧异。
“怎么了二哥你认识他?”
赵安平摇头,“不,我也是才见面,关于他我已经听说了,几个月前临都来了位外域苗疆男子,就是他穆邑,带来了很多奇香,备受百姓女子们的欢迎,就连皇亲贵族的妇人们也很喜欢,天子还特意召见他,给他封了个外亲大使。”
“那他出现在断押司是?”
赵安平又是摇头,“不知。”
接着他微皱眉,回想起穆邑的面容,疑惑的琢磨说:“不过我总觉得此人,好像跟我认识很久似的……”
赵南画没听见,身子往前倾,“什么?”
赵安平甩手,“罢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我待会还要去庄子里处理一些事情,今天就不回家吃饭,得空我便回家看你,小妹,记得告知爹一声。”
赵南画乖巧的点点头。
赵安平算是对赵南画很好的二哥,按照赵南画的记忆,赵安平幼时总被安排学习诸多书籍,处理各种算账事薄,再忙也会回家看赵南画这个小妹。
算起来,赵南画跟他亲情更为深。
她端详着面前这位风度翩翩,端正有礼的男人,比起美男穆邑,她二哥倒也是个的帅哥苗子。
只是身上有种浓浓的官场味,掩盖了他本有的少年气度,还有穆邑,他们俩貌似……有点小孩儿哥装大人的感觉?
暂且这样认为。
断押司内,接二连三审问一些百姓无果后,刑司就放走他们,带着穆邑来到了摆放詹虎尸体的房内。
只有两个人在的屋子里,刑司卸掉那副官腔嘴脸,看向穆邑,“穆邑,看在我俩交情的份儿上,你就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到现在根本没有怀疑凶手的对象?”
穆邑一改刚才漠然的姿态,嘴角上扬,眼底闪着狡黠的精光,他靠近刑司,有些挑衅的说:“怎么?刑司大人对自已这么没自信?还是你,在怕些什么?”
穆邑一笑,必定没好事。
刑司无奈的拍拍他肩,将他推离开自已半米外,“你就告诉我吧,请你来帮忙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
穆邑双手环胸,俯视着长桌上那具尸体,“你的人已经验尸过了,詹虎身上无明显的伤痕,口腔内含有少许酒精味,舌苔下有紫色斑点,分明就是中毒。”
“这我知道,我想知道的是有人使用利器从远处飞来割断绳子,我们派人找半天没找到,它能在雪地里消失不见,到底是为何?”刑司很是疑惑。
穆邑绕着长桌走了一圈,停留在那断了的一截绳子上,他俯下身,眼睛细细看着绳子断裂的地方,鼻子一吸,随后冷笑着站直了身体。
他说:“嗜寒针。”
刑司睁大眼:“嗜寒针?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江湖人士使用的暗器,此类暗器有毒,寒气能腐蚀掉一切,还能在杀人后消失不见,罕见且稀有。”
穆邑解释完转过身,伸出右手单指指着刑司,挑眉,“你,抓不到使用暗器的人,是有原因的。”
他的意思是,跟江湖上的高手妖魔鬼怪斗,朝廷还差了点。
刑司确实有心无力,距离那嗜寒针割断绳子不过几个时辰,他派人去抓,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抓到,一点线索也没有又怕放走在人群中的凶手,索性一个都不放过的都带回了牢里。
“穆邑,还有什么线索没有?”刑司有些着急了。
“那是你的事,我只能帮你帮到这里,别想让我搅进临都这潭浑水里。”穆邑拉了拉自已的长袍领子,随即就要走出房间。
“等等。”刑司叫住他。
他来到穆邑前面,看着眼前这位高傲俊美的男人,若有所思的说:“牢房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偏偏先带出赵南画审问,况且你还在有意无意替她澄清的,莫非?”
穆邑眼底泛起阴冷的寒光,他偏头看着刑司,“我看刑司很闲呢,难道是想好了怎么对付詹虎背后的人了吗?”
此话一出,暗示了刑司,也如同给他当头一棒。
只因传言说,詹虎在皇城有个当官的哥哥,若他哥哥找来,断押司恐怕不好交代。
穆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脚迈出了门槛,边走边还厌恶的说,“什么垃圾,也配挡我的路。”
刑司站在房间内脸色不太好,一个人默默捏紧了拳头,当初要不是穆邑出手救了他,他才不会去请这类外族人帮忙。
半年前,刑司是从别的地方提拔过来,在赶来的路上遭遇了刺杀,正好穆邑路过就出手救了他,两个人就结为好朋友,可穆邑对刑司并不是很亲近,刑司能感受得到穆邑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不过穆邑是外族人,见多识广偶尔会帮他处理一些事情,他也没什么意见。
穆邑不好女色嘴不饶人喜欢明里暗里的嘲讽人,仗着不是临都人为人略微轻狂,和刑司相处至今,他还是第一次见穆邑替赵南画那个女人说好话,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