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江大学,楚钰感触良多,感触最深莫过于这里的老师。
楚钰见过不少照着课本念的老师,教学水平一点儿没有,但脾气一个比一个臭,连最起码的教养都缺失,师德就更谈不上了,更有甚者,骗国家公粮还不够,还要开补习班骗学生家长的钱,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这里的老师,不说教学水平和思想品德有多高,但至少都对得起“为人师表,爱岗敬业。”这八个字。其中不乏真正的学术大师,他们不戴名表,不开豪车,不住豪宅,不摆架子,不追逐名利,男的不骚扰女学生,在各自的领域追逐着卓越,很是令人钦佩。
“骗子”在这里无法立足,好比排泄物出现在干净整洁的地方,会立刻被清除掉,它们的归属是粪坑,可悲的是,有的地方明明不是粪坑,但排泄物多了,就变成了粪坑。
苏堇言是11届毕业生,毕业后留校任教,不是走歪门邪道,靠关系,或者靠身体,全凭自身的优秀。关于国史,上至三皇五帝,下至改革开放,她如数家珍,并且能够通俗而又不失细致的讲出来。她会带领学生们一起去研究,一起去思考,一起去总结,而不是直接给出结论,叫学生们背下,以应付考试。
她的课来旁听的人很多,有时候即便是在大教室也坐不下,一些人只能站着,如此受欢迎的原因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课上得好,另一个方面,是人长得漂亮。楚钰很喜欢上她的课,与她的漂亮无关,他心里只有顾小满,弱水三千,取此一瓢足矣。
之后在听雨园遇见,楚钰会叫她一声苏老师,苏堇言应之一笑,偶尔浅浅聊上两句,除此之外的变化,是他们都不再去看对方了,很奇怪,陌生打破后,反而拘谨。
一个周末,下起了奇怪的雨,为什么用“奇怪”这个词呢,因为明明是尾秋,它却没有一点秋雨的样子,风嘶雨狂,隐隐雷鸣,疑是在某个夏日。
楚钰撑伞来到听雨园,和苏堇言打了招呼,坐下,拿出一本科学杂志开始翻看。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雨越下越大,苏堇言起身欲走,刚撑开伞,一股怪风袭来,冷不防将伞刮到天上去了。见状,楚钰提出送她回家,苏堇言答应了。
苏堇言的住处离学校大概有一公里,在一个可以用“古董”来形容的小区,老破小一般脏乱差,但它是个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路上,楚钰问她为何不住教师公寓,苏堇言只回答了一句,“原因很复杂。”
苏堇言的租屋在一楼,楚钰送她到门口,正要离开,突然从旁边的楼道里蹿出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楚钰感觉莫名其妙。
“你是堇言的男朋友?”中年男人问道,不等楚钰回答,他已经转向苏堇言了,“什么时候找了男朋友,也不告诉老爸一声!”
原来是苏堇言的父亲,楚钰把想甩开他手的力气收回,同时展开因闻到他一身刺鼻酒气而皱起的眉。
中年男人将楚钰上下打量了一遍,“真是一表人才呢,和我们家堇言郎才女貌。”
楚钰正想解释他不是,看见苏堇言一脸十分无语的表情,向来平淡的眼睛里充满无奈和痛苦。他随即便明白了为什么,同时被中年男人接下来的话震碎三观,“我女儿操起来很爽吧,你这小子真有福气,我辛辛苦苦将她养大,便宜你了,你不应该表示一下?”
中年男人边说,伸手将楚钰的衣包裤包掏了一遍,一分钱没掏到,顿时脸色大变,火上心头,一把险些将楚钰推倒,“你这小子,出门泡妞,一分钱不带?快,乖乖去给老子取钱,最少三万,否则老子跟你没完,我告诉你,我女儿不是白给你操的。”
苏堇言打开门,拉楚钰进去,中年男人想跟进去,门已经关上了,咚一头撞门上,大怒,打门大骂,“你这死女子,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爹的?把门打开,吃里扒外的东西,跟你妈一样贱,老子今天非教育教育你不可,快,把门给老子打开,……”
砰砰砰。
砰砰砰。
楚钰看了一眼苏堇言,她靠在墙上,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雨下不止,在中年男人打门大骂的间隙,能听见它的刷刷声。中年男人越骂声音越大,越骂越难听,门快要被他捶破,看来不达到目的决然不肯走。
苏堇言长呼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打开门递给他。中年男人放下欲扇苏堇言耳光的手,接过钱,醉到发疯却能数清钱的张数,“怎么才八千七,你一个月工资不一万吗?我可是问过你们校长的,你蒙骗不了我。”
“我不吃饭的吗?”从中年男人出现到离开,这是苏堇言说的唯一一句话,她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很费劲的同时情绪差一点崩溃,忙用力支撑。
“找了男朋友,还自已花钱吃饭,你这是给人白操?你有没有长脑子,辛辛苦苦挣钱供你读那么多书,都读屁眼里去了?”中年男人先骂苏堇言,然后将矛头指向楚钰,“喂,小子,你他妈的也太不厚道了吧,找小姐都得先付钱,我这样漂亮一个女儿,你他妈的想白嫖?我告诉你,我们家的便宜没有你白占的,说,操过我女儿多少次?一次一万,不拿钱你今天走不了。”中年男人边说,边要冲进去揪楚钰。
苏堇言将中年男人推出去,重新关上门,后者又在门外不依不饶骂了一阵,这才去了。
没有中年男人的大吵大闹,世界一下子清静了,楚钰想了几句安慰的话,但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感觉起不到作用,苏堇言暂时还说不出话,因此雨声格外清晰。楚钰猜测,她应该是怕父亲到学校里闹,所以才没有住教师公寓,有这样一个父亲,真是苦了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堇言稍稍好了一些,擦掉不受控制滚出来的眼泪,朝楚钰淡淡一笑,“楚钰同学,真是抱歉,没吓到你吧?”
“没有。”
苏堇言不再说话,楚钰知道自已该离开了,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陪着她伤心,仅是任课老师与学生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在她旁边,反而会影响到她释放情绪,离开前,他决定说点儿什么。
“苏老师……”
“嗯?”
略一思索,楚钰决定用夸奖代替安慰,“您是我见过最优秀的老师之一,我很喜欢和期待上您的课,这样的喜欢和期待从来不曾有过,从您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如果是故意说的好听话,逃不过苏堇言的眼睛,便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反而会让她觉得虚伪,但楚钰是发自内心,感情真挚,像一缕清澈温暖的阳光,照进冰冷幽深的黑暗,苏堇言空洞的双目亮了一下。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