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儿一定会用心学武,蒙统领收下宴儿吧!”许宴“噗通”一声跪下,卖力地磕头。
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红印子。
“起来!”蒙义赶忙扶起许宴。
他只轻轻用力,差点将许宴腾空拎起。
这么轻,不止看着瘦弱,体质是比一般孩子差。
这时,许宴睁着一双乌亮干净的眼眸怯生生地看向蒙义,纵使铁汉也会心生怜悯。
更何况蒙义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儿,也是因为早产而体弱,夫人产后没多久也病逝。
许宴的情况和她差不多,这更是让蒙义下不了狠心。
他向来忠君,别无他想。平阳郡主的名声好坏他倒是没那么在意,许方东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牵扯朝中太多方面,即便如今中毒休养,不知未来如何。
“是不是宴儿资质太差,蒙统领不愿意?”许宴垂着脑袋,满是委屈。
沈喜喜蹲下身,将儿子抱入怀中,柔声安慰道:“是爹娘不好,宴儿是最乖、最懂事的孩子。”
“爹娘是最好的,外人说的话都是骗人的!”许宴抬起头,猛然转身面向蒙义,边哭边抗议,“爹爹不是坏人,他的俸禄都给了没钱吃饭的百姓,他告诉我和哥哥,做人做事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心去看!”
“曾祖母伯祖母才是坏人,她们不止说爹爹坏话,也从不照顾我和哥哥,娘亲进府第一天,她们就一起欺负爹娘,娘亲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和曾祖母吵架的,娘亲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
“你们……你们谁都不能说爹娘的坏话!”
许宴说着说着声音越发洪亮,哭声也越大。
沈喜喜突然间无所适从,蒙义也一下子被吓愣了。
“没人说爹娘的坏话,宴儿别哭。”沈喜喜拿出帕子,边给儿子擦眼泪,边好生安慰。
“伯祖母和堂叔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我胆子小,我不敢骂他们!娘亲,我是没用的,难怪蒙统领不愿意收下我!”许宴扑进沈喜喜怀中,哭得更是凄厉。
沈喜喜抱起许宴,不好意思道:“抱歉,蒙统领,今日怕是要先离开。但我们是不会放弃的,改日再登门拜访。”
蒙义没说话,许宴听到沈喜喜的话后哭泣声更大。
“不哭,宴儿不哭,爹娘不在意外人说的话,有你和哥哥相信爹娘就够了。”沈喜喜边轻声安抚,一边拍着他的背。
他才是个六岁的孩子,却已经经历生母离世,亲爹落魄,亲人冷血,世态炎凉……
进府没几日,沈喜喜多次见他哭泣,这次,却是为了许方东和她。
“是不是爬山太累了?娘亲抱你下山,一会儿去买糖葫芦可好?”沈喜喜耐心地问。
她轻声细语,面带柔和的笑,未有半点不耐烦。
蒙义触动颇多。
表面光鲜的国公府,内里居然住着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当着一个六岁孩子的面,什么都敢说。此事若发生在自已女儿身上,他定是要气炸了,连杀人的心都有。
他更没有想到,会从一个孩子嘴里听到完全不同的许方东。
以及,眼前这个不一样的平阳郡主。
“等等。”蒙义突然叫住了他们,“若只是教些强身健骨的身法,倒也不用拜师。”
“蒙统领的意思是……”沈喜喜眼中有了希望。
“明日卯正到此处,我自会教他。”蒙义表情严肃道。
“是,是,明日一定准时到!”沈喜喜激动地点头应道,立马放下怀里的许宴,“快,给师父……给蒙叔叔磕头。”
许宴的脑子还没转过来,磕头的动作不含糊,娘亲让做什么总是没错的。
很快,他也反应过来,磕了头,抬起挂着泪水的脸,喊:“蒙叔叔受累了,宴儿会好好学的。”
“起来吧。”蒙义受了这一跪。
沈喜喜正打算掏出袖中的贵重礼,蒙义已转身飞跃离开。
声音在山中回荡,“以后只许宴单独前来,勿告知外人……”
“放心,绝不提蒙统领!”沈喜喜高声回应。
“娘亲,蒙统领这到底是愿不愿意收我做徒弟?”许宴疑惑地问。
“收不收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教你。日日教,年年教,感情自然出来。不是徒弟,胜似徒弟。以后,你若有麻烦,他不会置之不理。”沈喜喜耐心解释道,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许宴这一哭,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哭软了蒙义的心。
只是这礼物没送出去,等以后找机会送。
“娘亲,我刚才是不是给你丢人了?”许宴意识过来自已哭得惊天动地,害臊地低下头。
“哭也有不同,你这次哭是为了给爹娘鸣不平,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因为胆小。”沈喜喜低头看着许宴,“所以,抬起你的头,自信些。”
“嗯!”许宴坚定地点点头。
“以后对待蒙叔叔要像对待爹娘一样尊重,练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累了痛了,也要咬牙坚持。”
“我明白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很好。”
“娘亲,那我是不是不能对外人说蒙叔叔在教我?”
“暂时不要说,等以后你蒙叔叔同意了,你再说。除了爹和哥哥,外人都不能说。”
“那小姑姑呢?”
“她……”沈喜喜一愣,把许珪玉给忘记了。
“小姑姑只喜欢待在屋子里,不喜欢说话的,她应该不会问。”许宴喃喃道。
沈喜喜应了一声,省得回答了。
这一趟清山下来,一波三折,总算是将蒙义这个叔叔先认下。
沈喜喜擦了额上的汗,这时才有空看周围的景色。
清山虽偏,风景却别致,一眼望去,览尽一城,心胸不觉开阔舒畅。
钟情此等景致的蒙义,也该是胸襟辽阔、眼光深远的人。
下山后,离午膳时间还早,沈喜喜便带着许宴在城中找学堂。
跑了两家学堂,最小八岁入学,六岁的许宴他们不收。
学堂先生看到他们的衣着和马车,都露出不解神色。
一般大家族、贵族或是有钱人,都是请先生到府上教课,或是有专门的私塾。
哪里需要来上平民百姓的学堂?
先生们不懂,沈喜喜也是考虑良多,不得已。
依着许方东和她过往的为人处世,几乎将整个上京城的权势贵族给得罪了,想要进他们的私塾,不可能。
那就只能请先生上门了。
这个先生的人选也很重要,不仅要考虑学识人品,还得信得过,更重要的是愿意来。
“娘亲,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我饿了。”许宴问。
沈喜喜收回思绪,笑道:“现在就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