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林斯静:风,水,花,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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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三位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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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致林斯静:风,水,花,月亮
作者:
观麟
本章字数:
6210
更新时间:
2024-11-19

林斯静再次向她伸出手时,哲雅牵住了他的手,她席地而坐,将脸栖在他的手掌,轻轻靠在他的膝上,林斯静用另一只手轻轻慢慢梳理着她的头发,如同抚摸安抚猫咪。

哲雅轻笑着问他:“你知道这像什么吗?”

“像什么?”

哲雅笑了,亲了亲他的掌心说:“圣母怜子。”

林斯静红了脸让她不要胡说,哲雅辩解说自已没有,她给他讲拉斐尔《草地上的圣母子》,整个画面呈现一种宁静安详的幸福气息,拉斐尔故意把婴儿的无知天真画得很可爱,圣母母性天然地爱那个伏在她腿边堪称愚蠢的小东西。

中学时期美术公开课上,老师带大家鉴赏这张名画,有同学站起来说这画让他想起了自已的母亲,哲雅听着他声情并茂地描述不受控制地冷笑起来,在一种和谐融洽的氛围里,只有她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和愤怒。然后老师展示了中世纪壁画的圣母子,哲雅是唯一一个站起来说她更喜欢壁画圣母子的,老师惊讶地问她为什么,哲雅却只是把书上对壁画圣母子的鉴赏读了一遍,老师让她坐了下去,说尊重审美差异。

“壁画上的圣母神情漠然让婴儿坐在她手臂上,中世纪画家想表现耶稣虽然是婴儿形态但依旧全知全能,所以给婴儿画了成年人的眼睛,然后那个婴儿看起来就像个邪恶的侏儒,令人毫不怀疑他会像个蟑螂一样爬上圣母的身体,用枯枝一样细瘦的手撕开圣母的喉咙把她杀了。”她的描述很恐怖,也很匪夷所思,但她并没有停下来,她继续说,“也许我母亲就是这样看待我的,一个深思熟虑可怕又邪恶的婴孩,所以她本能地讨厌我,只看我一眼就恨不得让我去死。”

林斯静说:“不是的,你可爱又很聪明,就像其他的孩子一样......”

“我更喜欢圣母怜子像,死掉的耶稣基督躺在圣母的臂弯里,圣母年轻而秀美的脸上的表情是克制的,她将悲痛埋藏在心底,表现出无声地哀恸哀悼。”哲雅说,“因为他死了,他享受圣母的爱时,我不再嫉妒,也许我觉得我能代替他,我将得到圣母和她全部的爱。”

她在贫瘠的少年时代太渴望母爱了,渴望到发疯,甚至产生了想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已有的病态掠夺心理,她是个想要杀子夺母的疯子。

林斯静轻轻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将脸贴在她的额头上,他低声说:“你在寻找一个属于自已的位置,一个能够接纳你的安全感和温暖。我知道你不愿意只做一个旁观者,你渴望那种无条件的爱。可你并不是错的,也没有错到非得把自已从爱里割离出来。”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你并不是一个必须去抢夺才能获得爱的孩子,你不需要通过死亡或者别人的缺失来获得关注。你值得被爱,哲雅,无论你觉得自已多么与众不同,多么不合群,或是被误解,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份造物给予世间的礼物,你无需去证明或代替任何人。”

他看着她,黯淡的眼睛流露出令人心碎的温柔,他说:“你不是梵蒂冈圣母怀抱的耶稣基督,也不是壁画中圣母手中的婴孩,你是哲雅,是唯一的你。我爱你,就算你觉得自已是个疯子、杀手、罪人,我也会在你身边,无论怎样,你都不会孤单。”

那颗孱弱畸形的种子突然像童话中那颗神奇的豌豆般忽喇喇生根发芽,她身体里已经闭合的骨缝再次被打开从中生长出爱来,她已经无法遏制它的长势,它的根系伸向林斯静,它的藤蔓向他蔓延,它如此疯狂地想要从他身上抽取养分。

她想要的太多,甚至是母爱的代偿。

林斯静低头望着她,眉眼低垂,慈悲不尽,蓝莲花悬在她眼前摇晃,海蓝色的泪滴将流不流。

从前她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在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种正常的手段缓释她的痛苦之后,她跑去读佛经。紫金港主图顶层,书架上一排无人问津落满灰的中华书局十三经,她一本一本地读过去,她还会读汤用彤的《佛教史》,李叔同的《石壁传世》,胡兰成的《禅是一枝花》。

当她说苦集灭道,说当一个人好端端地念起了观世音菩萨必是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时,她其实是在说她自已。

周老讲授佛法沿革,问听讲的学生们心中的佛陀是什么样,她说,尽管释迦族的小王子弃绝了华服与供养,风餐露宿,决心修行,但他必定依然是美的。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周老却没笑,他说,你的思路和公元一到五世纪世纪的犍陀罗地区的佛教徒很像,佛教方兴未艾,数百年间无佛像之刻画,凡遇需刻佛本人形像之处,皆以脚印、宝座、菩提树、佛塔等象征。犍陀罗的僧侣在佛陀涅槃五百年后尝试雕塑佛像,他们最终呈现出的佛陀形象就像你说的这样俊美非凡,宗教价值和美学价值并重。这种艺术风格后来固定下来,就是犍陀罗艺术,又叫希腊式佛教艺术,对南亚次大陆本土和周边地区的佛教艺术发展影响深远。

簪花宝鬓、衣袂生香,年轻又俊美的佛陀坐在七叶菩提树下悯默众生。

她说林斯静像佛陀,林斯静无法理解,他说她的思维和逻辑在不同话题中跳度得太快。

随机算法里有一道经典的“荷叶青蛙问题”,一只青蛙按照固定方向在荷叶上随机跳跃穿越小溪,这个问题的引入是为了优化随机决策,类似于马尔科夫链或者随机游走模型。

她的思维和逻辑比青蛙复杂得多,她不追求最优决策,哪怕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一目了然,她也不屑于践行,她放任自已的思维发生,逻辑如影随形却随遇而安;非结果导向带来的路线紊乱,她甚至没有固定的方向,她会后退、自省、反思还会放弃、逃避,也许她就是一千万只跳跃的青蛙里那只无法越过小溪的异类。

他对此忧心忡忡,她却全然不在乎,她甚至喜欢这种完全放任思维漫散开去的感觉。

她从没在人前展示过这样的自已,这种感觉就像释放性能超频跑CPU,就算连计算能力不足随时会烧机的致命缺陷都一道暴露出来,明明随时会走火入魔,但她却感到安全,因为她相信他不会让她烧毁。

她捧着他的脸吻他,脊背的肌肉紧绷支撑抬高身体,脊椎像被无形的线拉直,向上延展,如同献上自我。

林斯静抚摸着她延展的脊背,想起了小时候在科教频道看动物世界:月光下漆黑的埃及眼镜蛇身体会泛出金属般的寒光,它们会举起的上半身,利用特化的长肋骨张开脖颈两侧带着环眼圈纹的皮肤,在被月光照得如同雪地的沙地上起舞求偶,这一幕非常暧昧朦胧,美丽又恐怖,充满不可解读的性意味,令他印象深刻。

如果哲雅问林斯静在他眼里性意味着什么,林斯静就会回答她,性就是两条眼镜蛇毒蛇收敛毒牙张开眼睛在月光下的沙地上起舞。

他向她倾俯,回应她的吻,接纳包容她的渴求。想要是被占有的占有欲才是最强的占有欲,允许被控制的控制欲才是最强的控制欲,他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他身上,他们的上下位再次颠倒。

她低头看着他,用手指沿着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唇缓缓勾勒,又重新把他画了一遍,着迷地低语:“你怎么这么好,里里外外,从头到脚,哪里都好。”她像是第一次发现他一样露出小小的惊讶,就像她发现特别的美的一朵花,特别亮的一颗星,她说:“世上竟有这样好的一个人,金玉相质,百世无匹。”

林斯静被她弄得害羞极了,他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很轻地说:“谢谢...你也特别好......”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金玉相至,百世无匹”,她再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话来形容他了。这个人拥有一个至臻至圣的灵魂,金玉其表,金玉其里,她是如此确信,无论往前数一百世,还是往后数一百世,都没有人能及得上他了。

她完全丧失了理性自觉,把自已所知的一切美好意向的终极叠加在林斯静身上。她爱他,她要他当她世界里的神,在她的眼里,他已经超越了人都有限性,获得了同神一般的无限性。

圣母、佛陀、君子,她为他作了三位一体的神人共性解释,她已经不能更爱他。

可是她唯独忘记了一条残酷的定律,一条贯穿全部人类历史和虚构文学的定律:一个完成了神性确认和神圣加冕的人,他必将要以死亡完成他成为神的命运。

(Once a person is firmed as divine by others and ed with the divine, he must plete his destiny of being a god through de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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