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虽然位于新泽西但离曼哈顿只有16英里,所以人们说起纽约市三大机场时总会把纽瓦克机场算在其中。
飞机快要降落时,机舱里开始广播,空乘人员沿过道挨个唤醒还睡着的乘客,哲雅睁开眼睛透过舷窗看了金红色的夕阳笼罩下的纽约。纽约是美国的第一大城市,是全美乃至全球的经济、金融、商贸、文化和传媒中心,从高空向下看的时候,哈德逊河和大西洋水域相连,水面如镜面般平滑,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的城市陆地像平铺在水上的薄薄的拼图。
飞机下落,视线也随之降下来,整个纽约被拉远拉平,变成一道崎岖而辉煌的天际线。
师弟Keene开着那辆涂鸦一层叠着一层的改装带斗SUV载着林斯静和小玻来纽瓦克机场接哲雅,Keene的女朋友Ella也来了,两个热情似火的美国佬拉了巨大了帆布横幅站在候机厅里,Ella还抱了一束象征友谊的百合花,哲雅一出来就看到横幅上用喷枪涂料画着的狗爬中文:“我们欢迎哲雅!”
小玻看到哲雅,一骨碌从林斯静脚边爬起来,兴奋地汪呜了好几声,踱步来去弄得背上的牵引绳哗哗响,林斯静说:“Here she es.”
哲雅拖着行李箱呼啦啦跑过去,也不及跟林斯静打招呼,只连声跟Keene和Ella说:“Thank you,thank you,now you put it away!”
林斯静介绍完师弟keene,Ella把花束给哲雅自我介绍,她学计算机科学算法设计这一块,林斯静帮了她很多。握手之后两个年轻人问哲雅是不是不喜欢他们画的横幅,因为她的表情好像不是惊喜而是惊恐,哲雅连忙介绍说不是的,她很喜欢横幅,她说:“If you don't mind,you give me the banner and I will keep it as a souvenir.”
哲雅抱着折好的横幅、花束与林斯静、小玻坐在拉风的SUV后座,车里放完魔力红的《sugar》接着放《moves like jagger》,七月傍晚的灼热空气呼呼地从半敞开的车窗外流过,几乎要烫伤耳朵。Keene和Ella两个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要带新朋友去哪里玩,待选的景观从自由钟排到了尼亚加拉大布瀑。
哲雅困得语言中枢罢工,渐渐听不懂他们语速飞快的洋文,小玻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手指,哲雅让小狗把脑袋搁在了自已膝盖上,摸小狗脑袋的手静静地覆在小狗的脑袋上不动了。
林斯静听着她打了好几个哈欠,倾过来问:“很困吗?”
“困得快昏迷了。”
她靠过去,枕在林斯静肩上闭上了眼睛,林斯静揽住她说:“没关系,睡吧,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家呢。”
*
车终于开到了林斯静的公寓楼下,Keene和Ella兴奋地讨论了一路,最后才想起问两位主人公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大家一起好好庆祝一下哲雅的到来,顺便再计划一个派对给所有朋友介绍一下哲雅。
他们老美是这样的,老祖母家的黑猫生出白猫都要狠狠庆祝一下。
哲雅困得站不住,闭着眼睛靠在林斯静身上像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于是林斯静成为了哲雅的唯一指定外交官,他说:“We do it another day.She is too sleepy and probably hasn't adjusted to the jet lag yet.Let's talk about it in a few days.”
Keene连连点头,说你们不去那我们俩去庆祝了,总之现在趁着高兴先庆祝了。
他和林斯静合作完成的论文上周投了美国数学学会的旗舰期刊JAMS,顺利过了初审进入同行评审环节,在严苛刁钻的评审报告和意见发送到Keene的邮箱之前,Keene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林斯静一手牵着小玻拖着行李箱,一手扶着东倒西歪的哲雅去坐电梯,这对他而言属实是寸步难行,听到Keene的车开远了,哲雅终于把自已捋直了站,从林斯静手里接过行李箱说:“我自已来就好。”
林斯静笑着问她:“现在不困了?”
“没那么困了。”
两个人走进电梯里,林斯静轻车熟路按了六楼的按钮,对哲雅解释说:“Keene和Ella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很喜欢你。”
“是爱屋及乌吧。”哲雅笑了,现在的她已经不会被他人朝向自已的热情灼伤,她说,“等我倒完时差,我不介意陪他们玩。”
林斯静点点头笑着说:“家里有个新成员在等你哦,或者说,是老朋友更合适。”
他很自然的把这里称作“家”,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他用了很温馨的表情和语气,哲雅忍不住嘴角泛起的笑意,但是她实在猜不出林斯静说的是哪位。
林斯静刚打开门,一只奶牛猫高高地竖着尾巴从门缝里钻出来,黏黏糊糊地喵喵叫着绕林斯静的腿钻来钻去。小玻也跟着拱来拱去,一时间两个人都堵在了门口进不去,林斯静弯腰把猫捞起来抱在怀里,敞开门让哲雅拖着行李进去。他蹲着给小玻解牵引背带擦脚的时候,猫就坐在玄关的柜子上看着他们,毛茸茸的尾巴垂下来,尾巴尖摆来摆去。
猫的眼睛是纯金色的,哲雅觉得似曾相识。
“咪咪?”哲雅轻轻唤了一声伸出手来试探,猫喵了一声,凑过来嗅了嗅哲雅的手,然后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她的手。林斯静把它养得胖乎乎的,哲雅抚摸它柔软顺滑的皮毛说:“你可真像咪咪啊。”
“也许就是它哦。”
林斯静解释了他和小玻是怎么在哲雅住过的居民楼下捡到咪咪的,他用外套包裹着奄奄一息的它去宠物医院,它也许是被车撞伤了,左后腿的骨头完全碎了,只能截肢。他等了一个月然后带着伤口愈合它和小玻一起漂洋过海回普林斯顿,它很乖也很聪明,很快地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员。
“我听说猫的指甲里有血线,所以我从不敢给它剪指甲,怕伤到它,但是它真的很乖从来没挠过人。”林斯静也伸手过来摸了摸猫咪,他说,“也许当时它在楼下等你,但是我先找到它了。”
哲雅轻轻挠着咪咪的下巴,猫咪享受地眯起眼睛,将脑袋沉压在她的掌心,哲雅说:“它应该感谢你,因为你不但救了它还给了它一个家,而我是最残忍的人,我什么都没为它做,给了它希望又教它失望。”
“咪咪才不会这么想,它是一只明事理的好猫,它一如既往地爱你,它用一样的方式来爱我和小玻。”
“林斯静,你总是这样......”
哲雅说不出话来,她转过身抱住了林斯静,抱得很紧。
林斯静搂住她,轻轻摸着她垂下来的头发,如同在摸另一只小猫,轻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啦?”
哲雅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她说:“就这样抱一会,我想抱着你。”
“嗯。”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会儿,林斯静拍了拍哲雅的背说:“好啦好啦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吧。”
哲雅松开手,拉着行李箱跟着林斯静去看她的房间。
林斯静公寓的陈设比松音苑的房子还要素净,没有任何装饰和摆设,餐桌靠墙,两把原木椅子,扫地机器人停在椅子下面,墙角有一大一小两台自动喂食机,外加一台感应流动饮水机,另一边墙角放着三层的猫爬架以及猫窝、狗窝,沙发也靠墙,客厅中间一大片区域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让人一眼便能无障碍地望穿整个空间望到外面摆满盆栽的阳台。
哲雅住的房间本来是空的客房,非常空,就刷了四面白墙铺了地板,什么都没有,连窗帘都没有。在她来之前,林斯静在网上宜家按照自已卧室的配置一模一样又买了一遍,衣柜、床、窗帘、书桌、椅子全都是新的。床上四件套都提前洗过,散发出淡淡的薰衣草留香珠的味道。哲雅的洗漱用品也全都是新的,架子的第二层刚好是不太高不太低的位置,林斯静专门把它清出来给哲雅放东西。
一堆标满英文的用品里混进一瓶标着中文的洗发水,很突兀,哲雅把瓶子拿起来看,问道:“檀香味洗发水,你特意买的吗?”
林斯静一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你不喜欢吗?”
他特意买的国内专门做檀香产品的牌子,他为此付了65的邮费,等了半个月才收到货。
哲雅笑了说:“没有,很喜欢。”
*
哲雅收拾行李的时候,林斯静去阳台铲猫砂顺便把他的盆栽都浇了。他是爱花的人,百合花对猫猫来说毒性很强,他找了花瓶把花插起来放在了楼道里。
哲雅那边变得很安静,林斯静叫她,没有回音,客房的门半掩着,林斯静走进去被地上的行李箱绊了一下,躺在客厅里的小玻飞快地跑了过来,他摸摸小狗的脑袋轻声说没事没事。
人在活动时的呼吸急促、深沉、有力,而睡眠时的呼吸平稳、规律、轻柔。
房间里很安静,林斯静敏锐的知觉令他能很轻易地辨别出此时哲雅的状态,她睡着了,小猫窝在她身边发出呼噜呼噜幸福的声音。
林斯静觉得此时的自已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