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林斯静:风,水,花,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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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塑料莲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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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致林斯静:风,水,花,月亮
作者:
观麟
本章字数:
7392
更新时间:
2024-11-19

母亲把哲雅的手机和电脑锁在主卧的床头柜里,哲渊没找到钥匙就直接撬了锁。

当哲渊到家时看见父母坐在客厅里等着他时,他并不惊讶。

恐惧和惊慌并不能延迟和阻止暴风雨的降临,它注定要从四面八方来,令人避无可避,哲渊早就知道这一点,他比哲雅表现得从容,他早就无所谓了。

母亲的话很密,抱怨哲雅的无情无义,谴责哲渊助纣为虐。哲渊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不像哲雅,哲雅总会去争个对错是非,哪怕拼得只剩一口气遍体鳞伤也不肯停,他早就练就了把这些人类通过声带振动发出的声音当空气的本事。

等母亲宣泄完,轮到父亲了,他问:“你既然见到她了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似乎她不算个人,只是个任人摆弄的玩意,有那么一瞬间哲渊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沉默,长久的沉默,也只有沉默。

自从在哲渊狠狠挥出那一拳之后,他们就极力避免和哲渊有肢体上的冲突,他们忌惮他。正常人都很难想象这是直系血亲间存在的感情,偏偏他们还那么喜欢在亲戚朋友面前扮演成功且伟大的父母,一整个春节期间无时无刻不在联袂上演合家欢戏码。

“这是给你的,她说这是还你的。”哲渊把那张建行卡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了母亲的面前。

“这是什么?”

“钱,她说里面有钱,卡是你的。”

“多少钱?”

哲渊摇摇头,他拿了储藏室的钥匙下楼,哲雅的书和其他不值钱的东西都放在那里没有搬上来。

马上哲渊就会知道那张建行卡里有多少钱了。

他在乱七八糟的杂物底下找到了那个牛皮纸信封,他把它打开,里面是196页手写的账单,事无巨细地记录哲雅从小到大都每一项花费。

没有孕检,年轻又愚蠢的父母胆大包天,几乎是赤手空拳地在挑战人类基因遗传病变概率,在地方上的小医院交了2000元押金,剖腹产手术费900元,婴儿出生头两天待在保温箱里,每天是60元。

父母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总共花了3020元。

没有奶粉,没有玩具,包裹哲雅的毯子是护士长送的,婴儿服则是舅妈送来的表姐的旧衣服。大概两个月之后哲雅被送到了外婆家,每个月父亲会给外婆打500块,这样持续了四年,直到哲渊出生,期间他们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哲渊在三月底出生,四月清明父母来接哲雅,离开的前一天他们去上坟,路过市集,母亲给哲雅买了一盏莲花灯,条件是明天哲雅不许哭,哲雅还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点了点头。当离别的时刻真正来临,火车进站时巨大的噪声如灭顶狂流般淹没一切,母亲死死钳制住挣扎的哲雅拖着她进了车厢,哲雅终于还是哭了起来,莲花灯从她手里坠落,被气流卷进火车底,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1997年4月5日清明,县学街市集,塑料莲花灯一盏,5元。”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她的第一件私有物,她把它记录的下来。

哲渊翻页的手微微颤抖,他想也许她从小就有些精神不正常,所以那些记忆才清晰得接近变态;又或许那些记忆早已支离破碎,是她一遍又一遍潜入回忆的深海寻找线索和证词,在那些失眠的夜晚她一点一点将它们拼接捏合复原全貌。

密密麻麻写下这些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怨恨、悲痛还是终于释然?

她每这样做一次就等于又经历了一次,如同在阿鼻无间地狱里千转轮回,是个人都是会疯的。

哲渊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了最终加总的数字,宛如天大的讽刺,那些据说是万世难还的父母恩情,据说是刮肉剔骨亦偿不尽的骨肉恩泽,加起来拢共就是那个数字。

“你明明一直在享受他们从我这里剥夺的所有。”她是这么说的。

她是该恨他的,她怎么能不恨他?

她什么都没做错却在一出生就被剥夺了所有,她明明那么努力却要不回属于自已的一切。

而他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出生就把她的那一份也占有了。

“四十五万五千三百二十一块二......”

“多少?”对面柜员小姐话音未落,母亲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扒着玻璃问,“你说卡里有多少钱?”

她过度的反应令柜员感到疑惑,于是柜员又重复了一遍那个数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怎么,这个钱不是你的?”

母亲立时噤声,看向了父亲,父亲还算冷静说:“能帮我们查一下这一笔钱是怎么来的吗,毕竟这张卡已经很久没用了。”

“林、斯、静”,柜员念出来那个名字,他们的脸上是统一的茫然,柜员皱起眉:“你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给你们打这么多钱?还是今天下午刚打进来,这种情况你们要考虑报警了。”

他们要回了银行卡打算回家问个清楚。

哲渊一言不发把那一份长达二十年的账单放在了他们面前,母亲翻了两页就丢开了,她不接受。

“她读了个经济学,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这样精明地算,呵,谁要看这种东西。”

“不是你要算的账吗?算了二十年还没算清,她帮你算清了,一次性全还给你,而且她把通胀率也纳入计量,你一点也没吃亏。”哲渊面无表情语气很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她算得清?我生她养她,她算得清?”女人尖锐的声音一下子提起来吊到了顶。

哲渊不想理她。

父亲把洒落在地上的纸页捡起来,他也看到了那个和银行卡上的余额相吻合的数字,就算再不想承认,此时他也都明白了哲雅的意图,他问:“林斯静是谁?”

那是陈哲渊第一次听到林斯静的名字,他摇了摇头。

父亲说:“你给哲雅打电话,叫她回来一趟,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好好谈谈。”

“谈什么?妈妈就是你的代言人,所有你想说的话她都代你说了。”哲渊简直要笑起来了,他们不会以为事到如今哲雅还会坐下来听他们放屁吧,他说,“她恨你们,她也恨我,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父亲说:“那就只有报警了。”

“你们是不想要这笔钱还是不敢要?她给你们钱是为了赎她自已,她用四十五万买自已自由,我不信你们不明白。”

母亲听明白了哲渊的立场,顿时大骂起来:“陈哲渊你现在发什么疯?她是疯子,你也要跟她学是吧?”

哲渊已经不想多说一个字,他只觉得悲哀。

“想报警就报吧,你们自已心里清楚这笔钱绝不可能是她偷来或骗来的。”

在文档末尾打出最后的句号,哲雅终于完成了她的申请文书。

林斯静和小玻在空旷无阻碍的客厅里玩巡回游戏,那颗网球骨碌碌地滚到了哲雅的脚边,她蹲下身把球捡在了手里,小玻追着球撞入她的怀抱,哲雅摸摸小狗的头夸它厉害,在小狗兴奋的眼神中把球抛向了林斯静。小玻追着球蹿出去,球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落地弹了两下,在半空中被林斯静截住。

哲雅笑着说:“真厉害啊林斯静,每次都能接到,怎么做到的?”

“听声辨位而已,你想试试吗?”

“不了不了,我可赢不了你。”

靠墙的玻璃柜陈列柜里放着林斯静在小学时参加市级无线电测向比赛中拿到的冠军奖杯,那时候教育部还没有全面叫停中小学的加分政策,在这种类似的比赛中获奖可以在升学中加分,哲雅也参加了校内的海选。那是一个阴天,所有的学生戴着天线帽拿着雷达仪蒙着眼睛在操场上乱走乱转寻找信号源,哲雅听见了耳机里传来声响,可是她在黑暗中完全找不准方向,毫不意外的,她在第一轮校内海选就被淘汰了。

林斯静把手里的球给了小玻,走向了哲雅,他说:“下午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见完哲渊之后,我去商场买了一身衣服让我看起来能出门见人,这额外花了一点时间。”

她很少对自已行为作出解释,但她不介意对林斯静解释

林斯静想了想问:“你要去见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猜对了,不过是去求人,23号大学开学,我要去一趟杭州。”

“你求什么?”林斯静有些难以置信,他有求必应,可她连对他开口都艰难无比。

“推荐信,一封推荐信。”

林斯静问:“那个人会同意你的请求吗?”

“不知道。”哲雅笑了笑,仿佛不甚在意,很轻松地把那些对于普通人而言简直难以想象的话说了出来,她说,“没关系,实在不行我会哭着哀求下跪磕头,这方法对正常人是有用的。”

“没有别的办法吗?找别人不行吗?我认识很多顶尖教授......”林斯静着急地开口,意识到专业领域不对口,他又想别的办法,“还可以找我大哥,他也——”

“不行的,只有她写的才有用,只能是她。”哲雅重复了一遍,“只能是她。”

在那些晒着太阳无所事事的下午里,林斯静听哲雅轻描淡写地说了很多有关她自已的事。小时候学校组织春游,20元一个人,哲雅提前了半个月和父母盟誓保证讨价还价,无果,一直到活动的前一天晚上哲雅还在苦苦哀求,她从五点放学开始央求,没有一点骨气,一直熬到晚上十二点,天知道一个小孩哪里来的毅力能坚持那么久。她一直很乖顺,这是她从未有表现出来的执拗倔强,于是父母就是咬死了不同意,没有理由也没有余地,他们拿出一种即使在成人世界也属罕见的决绝的态度对待她。从困惑到愤怒,从愤怒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哲雅终于崩溃大哭起来,当时她还只有七岁,但那种绝望和耻辱感觉却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

她逃避一切的集体活动,拒绝所有的出游邀请,往后十余年中再未向自已的父母求取过什么。她对自已发誓此生绝不再求他们任何事,可是她太弱小了,她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又求了他们一次。她想去英国留学,她需要钱,在长达两个小时的通话里,她再一次地没有骨气地苦苦哀求,她哭着哀求下跪磕头,而他们的态度依然是那种没有理由没有余地的决绝,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和耻辱。

她的回避型依恋人格无药可救,心理上的习得性无助更是病入膏肓。

“哲雅,我想和你一起去。”林斯静拉住了她的手。

哲雅不明白:“为什么?林斯静,你是不是没求过人?求人的感觉可不好受。”

“我要陪你一起,如果你要跪她,我就陪你一起跪。”

“你不必这样做。”

林斯静的声音在发抖,他说,“这是请求,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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