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04龙抬头:陌上鹅黄初染柳,不禁烟雨袅轻寒
虽说黑龙江是个天寒地冻的地方,春天姗姗来迟,但总归逼退寒潮,弱弱的东风遮面而来。仿佛一个新婚的小媳妇,羞羞答答,欲拒还迎。人们也脱掉厚重的棉衣羽绒服之类笨拙的衣物,换上卫衣或夹袄,清清爽爽的走出去,感受春天的鲜活与美好。中午的暖阳照得人懒洋洋的,谁会想到明早还要结冰呢。春寒料峭也挡不住时间向前的脚步,几只早燕正叽喳着寻找去年的旧檐。
村子里的孩子已销声匿迹,元宵一过,外出打工的求学的亦或小孩子都走了个精光,烟火鼎盛的小村热闹半个月后,又陷入冷冷清清的常态。人们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周而复始的候鸟似的生活,分别的伤感淡得如拂晓的薄烟一溜风也就散了。甚至还有抱怨的:老催着回来过年,就住个十来天,有啥用?不够来回折腾的,耽误挣钱。先说好,今年不回来过年了。而身边蹒跚的老者嗫嚅着,总归没有说出让儿子扫兴的话。老旧的客车吭哧着喷出浓稠的黑烟,老人就在尾气中,眺望着眺望着,直到客车消失在起伏的山林中。晨曦撒满大地,老人臃肿的身子笼着一层橘色的光辉,他僵硬的躯体佝偻着,虔诚地矮向大地,有一天会朽成一抔泥土。
受疫情影响,这两年的春节早已不复往年的热闹,回来的基本都是本省或本市的,省外回来至少隔离十五天,连门都出不去,何苦劳而无功呢。但春节还是热闹的喜庆的,满是祝福和愿景。老婆很是伤感了一阵子,唏嘘了好几天。好在她这个人活计永远排在第一位,春种提上日程,终日盘算着种啥能有个好收成。还有翻地呀,化肥呀,种子呀,农具呀:不行的,也该修一修,能凑合用的尽量不换,缩减开支,处处精打细算。谁叫还有一个大儿子要成家立业娶媳妇,没个百八十万下不来。唉,不得不一声长叹:还是养闺女好呀,吃香喝辣不用愁。
儿子处的小对象已换了好几个,说起这事我就上火。这小子初中就处对象,我那个老同学虽说警告过几回,但大多数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导致那小子有恃无恐。关键那小子竟然跑人家小姑娘家去,人家家长还挺满意。要不是我那老同学出手及时,两家家长都要给定下来了。结果一上高中就黄了,也不知道是啥原因。月余,臭小子又处了一个更漂亮的小丫头。然后上大学又换了,感觉这熊孩子上学就是处对象的。气得我老婆直骂娘,搓着我的鼻子骂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我这个上梁也没歪呀,我那时甭说去女孩子家里,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怎么就出来了这么一个奇葩,真是智商不够情商来凑。最后靠体育考了个不知道是几流的大学,校名挺高大上的,毕业后也没有工作,到处打工,顶着个大学生的名头,结果屁用没有。关键是花了几十万,还浪费七八年青春,最好的岁月都在啃书本,真是得不偿失。他那个小学同学叫铁子的,初中都没念完,现在在县城开了三家汽车修理店,月入几十万,孩子都上小学了。他还啃老呢,要是没有我的接济,连饭都吃不上了。眼瞅三十来岁了,还没结婚,幺楼要车的,恨不得把这辈子的钱都要出来了。就像现在的小媳妇潇洒快活的赛似神仙,谁敢惹,磕着碰着的就要离婚,普通人家倾家荡产也就娶一个媳妇,所以没办法只能当祖宗供着。虽然这话有点以偏概全,可这的确是现实。
十五过了,二月二过了,年哩哩啦啦的也过了。接下来还得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春节的忙忙碌碌积下一冬天的火,春季一股恼宣泄出来,反反复复阳的感冒的,前仆后继的,一如往年,小村得死上几个人,办几场冷冷清清的葬礼,火化是不必的,弄口薄棺,雇个勾机,挖个大坑一填一埋,人的一生就结束了,舍却肉身,灵魂得以解脱。姑且相信鬼魂一说吧,聊以宽慰。
逝者已矣,生者还得活。管他潇洒的还是困顿的,芸芸众生,都不过求一碗烟火。
后院老王终日围着牛羊转着,又新添一头小牛犊,十几只雪白小羊羔。真佩服王叔,终日忙忙忙碌碌,不停息,不厌倦,不抱怨,不骂娘。不像我,有活怕累,无活嫌闲,总找不到一种平和的心态,中和生活的酸甜苦辣咸。像我,老婆不摧,总也想不起干活;闲下来,不打几圈麻将,手都找不着地方放。
闲得慌就得侃大山,家长里短,前屯后屯的新鲜事,一边打麻将一边也就交流了。日子浑浑噩噩地过了。
只是涉及民生的最大问题,包地钱仍未到位。人们只好一趟一趟地找书记,书记无法,只好让他们往上找。于是乡里找了,县里也找了,又有明白人,咨询了律师,又找到了市里,结末是等,等个月八的,就会解决。所以人们又回归小村,寂寥地各过各的小日子,不就是一个月嘛,等吧!
村书记的老娘去世了,这些年什么贫困户呀,慢性病呀,总之各种名目的补贴,每年也有个一二万的补贴,得了这些年的便宜,也不枉活这些年。当然国家补贴嘛,能者居之,又不是个人掏腰包,有意见也得搁着。顶多一声长叹,叹不叹的,其实也不顶个屁用。经营好自已的小日子才是正事。
礼是不能少的,拿纸钱去吊唁的年代早都过了,现在清一色掏钱。由于李四李五也给了我不少便利,为长远计,我随了两巴掌。后屯的老于头拄着拐杖,蹒跚着,在人们鄙弃嫌恶的目光中,颤抖着摸出一沓钱,霑着涶沫数了又数,才把那厚厚的一沓票子递给写礼账的,十元的五元的,最大个是五十元的,收钱的李五媳妇皱着眉头数了半天,才报给记账的:三百元。还要嘟囔一句“穷鬼”。声虽不大,却足够周围的人听清楚。老于像没听到似的,艰难地扭转身子离去。他的确是听不到的,这几年老王听力下降得厉害,不大声喊,在他就是沉静的世界。
春天来了,带着薄怒与轻寒,天气总归转暖:陌上鹅黄初染柳,不禁烟雨袅轻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