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远在城郊之外的周府也乱作一团。
周青徐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的画像,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上面画着的可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不久前却在他怀里香消玉殒。
“如果知道你嫁进门会是这样的结局,倒不如当初不去徐府提亲,也好过咱们阴阳相隔。”周青徐对着画像呢喃自语。
周青徐只觉得这二十多年来过的太累,顶着肩头千斤愁绪负重前行。
即使他上进努力,但依旧万事不顺遂,这世上所有的成功,所有的圆满,所有的快乐都将他隔离开来。
“书娴啊,你可知道,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亮彩,唯一的光明,唯一的救赎,现在也被上天无情的剥夺,我该如何面对以后的岁月啊。”
举起酒杯,周青徐一饮而尽,苦涩的泪水混合酒水,一起吞咽下肚。
“今夜,你还会入我梦中来吗,书娴。”
不多时,酒坛子里的酒已经没了,他摇晃着站起来,走到画像前,温柔的抚摸着画中女子温柔的笑脸。
“书娴,为何每次梦到的都是哭泣不止的你,你是不是还有心愿未了?你为何不在梦里给我指引,为什么?”
这一个多月来,徐书娴闯入周青徐的梦中数次,但都是悲伤的掩面哭泣,想同他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让周青徐心疼坏了,活着的时候徐书娴就没少受罪,而现在死后却又有苦难言,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院里的吵杂声将周青徐从悲伤的世界里拉回来,只听外头巡夜的家奴们尖叫声不断。
周青徐抹掉脸上的泪痕,起身出去查看究竟。
外面有几个夜里巡逻的家奴,他们挑着灯笼,战战兢兢的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你们为何如此吵闹,当心惊扰到后院,否则你们免不了要挨罚。”
家奴们看见周青徐从书房里走出来,胆量瞬间大了一些,他们匆匆向周青徐这边跑过来。
带头的家奴指着不远处的假山,颤抖着声音说道:“少爷,少爷,我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就在,就在假山后。”
周青徐看到他们抖如筛糠的模样,非常生气。
想他周青徐一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害人之举,一辈子坦荡磊落,即便有鬼敲门,他也不怕!
于是,他不满道:“想必你们巡逻时是吃了酒才来的吧,府里哪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堂堂七尺男儿竟被这些有的没的吓成这般模样,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笑话我们周府都是些胆小如鼠无用之人。这里也不需要你们巡夜了,都快回去想法子醒酒去!”
几个家奴被呵斥一番,连连点头称是,再也不敢多言多语,提起灯笼离开了院落。
等到四周安静下来时,周青徐望着前方那座假山,鼓起勇气慢慢走过去。
月儿明亮,树影婆娑。
荷塘里的荷叶宛如亭亭玉立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莲花,犹如明珠。
月光隔着岸边的柳树照射假山上,形成一团晃动的黑影。
周青徐站在假山旁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扶着栏杆,深深的吸着荷塘散发出的独特的香味,以前,书娴最爱来这里赏花。
“周郎,你知道我为何独独喜爱荷花吗?因为它的温婉端庄,出淤泥不染,如果世人皆如荷花一样多好啊,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没有那么多城府算计,相处起来岂不是轻松自在。”
徐书娴的音容样貌,在他的脑海里还是如此的清晰,周青徐痛苦万分,那样善良的一个女子,为何命比纸薄,得不到上天的眷顾。
虽然身为世家小姐,徐书娴品格高尚,待人宽厚,许多事都是自已亲力亲为,就连服侍她的丫鬟仅只有一个。
她的笑颜如花,她的善解人意,她的知书达理,她的情深义重,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周青徐发了疯的想念她。
“那周郎,你知道我为何如此钟情于你吗?因为你与其他的浮夸纨绔的世家子弟大不相同,除了让人心生爱慕的好文采之外,最重要的是你眼中的那一片忧郁,我想你一定有着难以打开的心结,让我忍不住想去疼惜。”
两人在荷塘边对话的画面,仿佛在就昨天。
周青徐望着荷塘上方的那轮圆月,眼眶一阵阵发酸。
“书娴,书娴你让我见一见好不好……”
空旷寂静的夜里,被几声鸟儿的夜啼打断,一声接一声的嘶哑啼叫,仿佛鸟儿用尽了所有力气。
周青徐抬起头,望向天空。
有几只鸟儿从北方向这边飞来,当周青徐在一细看时,不由地神情一紧,只见后面跟着成千上万只鸟儿,天空上乌黑一大片,到处都是那种挠心抓肺的嘶哑叫声。
起风了。
院子里的柳树被忽然出现的夜风吹的东摇西晃,也吹乱了一池的荷叶。周青徐望着眼前的变故,刚才还是晴朗的夜空,怎会无端端的变成这样。
一转身,就见一个白衣女子从假山的阴影中走出来。
周青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有着俊俏秀美的五官。
“书娴!”周青徐震惊无比,恐怖和惊喜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身体一时动也动不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徐书娴的亡魂。
“周郎……”徐书娴依然泪流不止,两人泪眼汪汪互相望着彼此,心里的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
她欲上前摸摸周青徐,却发觉风停了,抬起来的手臂又落下,对着周青徐摇摇头,笑着说了一声保重后原地消失。
随着夜风褪去,那些鸟儿也飞去别处,四下燥乱的感觉也消散干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周青徐仍然愣在那里。
“她一定有什么难以诉说的苦衷!她一定有什么委屈!”
周青徐颓废的坐在地上,眼神茫然空洞。
两人吟诗作画,切磋琴艺,煮酒论茶的画面在他的记忆中不停的变换放大清晰,那是一段让他难以忘怀的年少时光。
院墙外的大树上,站着一个身姿翩然,宛若天人的男子,精致优雅的面庞上有着一双水雾朦胧的桃花眼,他淡然的将周府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粉润的薄唇慢慢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心中的担忧也随之消失,桃隐暗道:“原来徐书娴的魂魄是趁着冥界之门打开的间隙偷偷跑出来的,她的魂魄没有怨念,也就没有邪气,应该不会对絮儿带来任何危害。”
转头望了一眼北方,桃隐拧了眉:“可是刚才来自冥界的暴乱之气是怎么回事?那儿是椒山,似乎有座絮儿常去的戮神庙呢。”
思索间,他已从树上飞身而起,向椒山的方向飞去。
桃隐飞过的地方,都会遗留下片片闪耀粉色光芒的桃花瓣,落在地上的瞬间便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