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紧急,常坤独岚却不合时宜的犹豫道:“内制司职,这不好吧!武大人怎么说也是我师父……”
凝风青随即踹了他一脚,急得气鼓鼓的问道:“所以你是想为了师父,背叛主人?”
背、背叛?
这词用的好重,吓得常坤独岚一激灵,立即飞身到打得正酣的二人面前,三下五除二,便制服了武克霄。青出于蓝的好徒儿随即豪爽的解下腰带,将一脸不可思议的恩师绑回到凝风青面前。
“凝风青,你奶奶的,干嘛绑着老——”
“子”还没说出来,就被常坤独岚从身后捂住了嘴,当然,这也是凝风青的授意。
左大夫抖抖身上的灰尘,淡定的走到这边,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一手捂住武克霄的嘴,一手提着自已裤子的常坤独岚,赞道:“臣恭喜内制司职,得了如此优秀的贴身侍卫!”
凝风青也往那边瞧了一眼,跟着礼貌寒暄:“这还要多谢武大人。”
“可内制司职这样谢武大人恐怕不太妥当!”
“嗐!”凝风青摊开手,摇摇头道:“无奈之举,无奈之举!”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从容,一旁的武克霄见如此和谐的场景,气到爆炸,奈何自已不争气,打不过昔日的徒弟,成了砧板鱼肉,无法脱困,只能在心里咆哮:都给老子去死!
......
几个人人找了一处空地坐下,凝风青边捡起一个空空的松塔在手中把玩,边看着一直瞪着左大夫的武克霄叹气。他转向眼神落寞看着武克霄的左大夫说道:“左大人,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已经清楚了,是风青的错,作为补偿,风青愿意听左大人差遣,任何事都行!”
左大夫闭上眼,苦涩微笑,缓缓抬头看向隐约在薄云中的月光,语气中充满惆怅,“并非内制司职的错,是我心思龌龊,枉顾挚友一片赤诚。”
枉顾挚友一片赤诚?原来有时,爱意也是一种错漏!
凝风青垂下双眼,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唯唯诺诺,余光小心翼翼的扫着满脸阴霾的武克霄,抓着衣袂的双手渗出了汗水,犹豫了很久,才终于抬起头,充满歉意的说:“武大人,风青并非存心要骗你,只是……”
只是什么,凝风青一时也说不上来。
见状,左大夫接过话道:“是我求着大王和内制司职不要说,是我心生贪念,明知无果,还厚着脸皮,恶心了武大人。”
“话也不能这样说……”凝风青看了一眼武克霄,“左大人为护挚友情谊,甘愿藏起心中秘事,如此一来,倒也不算厚着脸皮,恶心了武大人。”
“可是……”左大夫面露伤感,“可到底是因为我,武大人才会伤神动怒,事到如今,我心有悔恨!”说着,左大夫的眼神像挤进了一片乌云,无数愁绪在眉眼间翻滚,“若是武大人从此与我殊途,那么在做完大王安排的事情后,我愿意以死来祈求武大人的原谅!”
“既然如此……”凝风青亦是将满腹惆怅挂在脸上,“风青愿自请入牢,为欺瞒朋友这件不耻之事赎罪。”
说完,两个人同时看向武克霄……
什么玩意?
武克霄满脸黑线,浑身冷汗,忽然觉得整件事情中,错的人好像是他武克霄!
左大夫以死谢罪,凝风青锒铛入狱,此番种种,皆是因为他武克霄小气所致!
不知为何,武克霄觉得事情在往不太对劲儿的方向发展。
现下被捂着嘴,武大人没有做声,可就算让他说话,此刻,武克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凝风青见武克霄终于平静,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解释:“武大人,风青瞒你,实属不该。可请武大人相信,风青从未因此事而轻看你,嘲笑你,风青只是不希望你与左大人渐行渐远。人间一遭,难遇知已,奈何非要分崩离析!”
见武克霄低下头,凝风青坦诚的面向他,大声认错:“对不起,总归都是我的错。”
幽幽月光里,内制司职放低姿态站在武克霄面前,像一朵自请枯萎的花,敛了所有的美丽。
武克霄是气,是怨,可他心中明白,左大夫和凝风青对自已一直是以真心相待,不曾有任何邪意的念头。
人间一遭,难遇知已!知已分崩离析,并非武克霄所想。他只是无法释怀,无法接受左大夫深沉、隐忍又热烈的情感罢了!
虽然武克霄的眉头依旧紧锁,但他眼神中的暴戾已经消弭了许多。凝风青示意常坤独岚放开他,恢复自由的武克霄偷偷抹了一下眼角,这才说道:“并非是你的错,只是这样的事,我......”武克霄激动的浑身颤抖,别过脸,紧握双拳,说话间开始哽咽,“凝风青,我和你不一样,我清楚的知道,自已根本无法接受一个男人,无论是谁,都不行!”
这样直白的拒绝,像一把利刃,直接贯穿左大夫的心脏,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嗓子嘶哑干涸,喉结颤动。这还是第一次,左大夫不想武克霄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他想试着说些什么回应,可张开嘴,却觉得心中绞痛,只呼出一声呻吟。
明明早就知道武克霄无法接受自已,明明早就知道的事情,可当听到武克霄不带一点委婉的亲口说出来,左大夫还是感觉悲极痛极,撕心裂肺,久久不能平息。
这些年,左大夫隐忍惯了,心如死灰却不动声色。
看左大夫这个样子,凝风青很是心疼,他想开口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月光泠泠,冷透了人心,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结局,一个渐行渐远,渐疏渐熄的结局......
一直在心中消化了很久,才勉强没有失态,旁人眼中,左大夫仍旧体面。他淡淡的,带着歉意,站在较远处,低声下气的说:“我本想藏好妄念,奈何事与愿违,武大人,一直以来让你感到不适,是我的错,从此以后,不会了……”
不等谁回答,左大夫转身就走,像逃离着什么一样,背影萧索,凄凄的隐在松林深处,隐在爱而不得的失意里。
武克霄垂着脑袋,默不作声,在那个萧索的背影消失了良久后,才抬起头看向旋落的烟尘,声音沙哑的问:“凝风青,我是不是失去了一直以来,最要好的朋友?”
凝风青并没有回答,只愣愣的看着左大夫消失的地方,神情落寞。
武克霄亦是眼神空洞,自言自语,“我愿为他舍弃性命,只因他是生死之交,只是想不到……”
想不到我们在彼此心中都那么重要,只因倾注的情感不同,才从熟稔走到迥途……
天色已晚,武克霄像是被抽离了魂魄,行尸走肉般跟随凝风青回到营地。
左大夫知道内制司职担心武克霄,连夜赶来,定是还饿着肚子,于是命人备了酒菜给他们送去。
折腾了半宿,常昆独岚的确饿坏了,捧起烧饼大口囫囵。凝风青也饿了,可他看着武克霄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是没有胃口。
满桌佳肴,皆按照武大人的喜好,可面对这么多平日里最爱的食物,武克霄最先拿起的竟是那壶酒。
慢慢倒满,痛快饮尽。
再慢慢倒满,再痛快饮尽。
“武大人......”凝风青满眼都是担心。
武克霄摆摆手,说道:“或者陪我喝一杯,或者你们吃饱了就早点去睡。”
凝风青无奈叹气,不再劝阻,顺手提起酒壶,利落的碰上武克霄的酒盏,而后直接就往嘴里灌,苦味刹那间充满了口腔,凝风青有些受不住,捂嘴一阵咳嗽。
武克霄看着他,白了一眼道:“逞强!”
凝风青脸憋得通红,不服气的回敬了武克霄一个鄙夷的眼神,道:“怯弱!”
“什么?”听到内制司职这样说自已,武克霄气恼的放下刚要饮尽的酒,酒溢出在桌上,武克霄拍着桌子,质问道 :“我怎么就怯弱了?”
凝风青半壶酒下肚,胆子变大,没什么是不敢说的,他学着武克霄,同样拍桌,“你还不怯弱!一直以来,左大夫从未以爱之名,逼着你就范,而是一直逼着自已妥协,除了那两个吻,他并不欠你什么!你若受不住他对你的心思,像以前一样躲远一点就好,何必怕成这个样子,追过来要打要杀的!”
“我......”武克霄一时语塞,反驳不出,气得浑身发抖。
凝风青死盯着他,又把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面色酡红,有些沮丧的说:“左大人为你,不求回报......”
“我对他,又何曾要过回报!”
未等凝风青说完,武克霄就红着眼急着反驳,“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作最亲的兄弟,最知心的挚友,从未在他身上计算过得失。
“直到那个吻......我疑心他对我的情感,我也曾在心里设想,若是他不只拿我当朋友,我能不能接受他。最终,我得到答案,不能,完全不能接受。
“所以这么多年,我躲他躲得远远的,直到听他亲口肯定,这么多年是我多想,我才终于释怀。本以为友情重生,我自然欢天喜地,还傻乎乎的为我疏远他这么多年而惭愧,谁知...谁知他......
“左大夫那个骗子,就这样把我的信任,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