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炎容离去的背影,凝风青不禁开始揣摩起他和桃子之间的关系。
刚刚那封信,是炎烨写的,信上内容应该是桃子接管马厩。说明炎烨知道煜城主十分关心桃子,才特意写信告知。可既然如此,为何这位煜城主不将桃子接到自已身边呢?在凝风青看来,炎烨将床榻私事都能告诉炎容,想来两个人的交情应该不错,只要炎容肯提,要回桃子应该不是问题。
怪就怪在,炎容没有提及,甚至想问问桃子的近况也拐弯抹角的,仿佛很怕被人知道他很关心桃子一样。
城南旱灾的地点,距离翻花城大约有三十公里,为了避免舟车劳顿,武克霄和凝风青决定在城南的小村子里盖一个简易的小房子,抗旱期间就住在那里。
武克霄就罢了,可凝风青是炎烨的御前司职,炎容虽然处处透露出不喜欢他的样子,但也要顾及到炎烨,所以想让他留在府邸内。凝风青却很不赞同,他执意要和武克霄去村里居住。理由很充分,一来可以观察打井的进展,好根据各种突发状况随时改变打井的策略。二来他不过是一个亡国奴,哪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呢?
说服炎容后,武克霄和凝风青便离开了。炎容倒也不吝啬,搬空了府中的储备粮仓,装了满满三大马车粮食,帮助城南百姓度过难关。不仅如此,他还派了几百兵士,同武克霄和凝风青一样,换上粗布衣服,尽自已所能,在田间劳作。
城南小村,名曰云隐,坐于山谷,与世隔绝,谷中常年雾气缭绕,小村像隐入云中一样,羞于问世。
原本安安静静的小村庄,此刻无比热闹。俗话说人多好办事,很快,几间破土屋就被搭建好,武克霄瞥了凝风青一眼,问道:“从来没住过这样的屋子吧,能住得惯吗?”
凝风青推开小屋木门,向里面探了探,除了一张草席,旁的什么都没有,别说和清昙小筑相比,就连狩猎场的小小木屋都要比这里豪华舒适百倍千倍。
若是凌霜国破之前,这样的地方凝风青是绝对不会踏足的,可如今,牢房都住过了,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住不惯的呢?
“武大人,这里挺好的。”凝风青说的很诚恳。
“真的?”武客霄似乎不信。
凝风青见他怀疑,便笑道:“你住过你们炽爝国的牢房吗?这里比那里可要强太多了。”
这时武克霄才想起,这位细皮嫩肉的御前司职,可是一名妥妥的战俘,既然牢房都住过,这里应该不在话下,于是便不再说什么,径直回到自已的土屋中休息去了。
打井的事情,凝风青一点都不敢怠慢,因为他还要拿这件事情去和炎烨谈条件。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第一个到达约定好的打井地点。
烈蟒之血滴在土壤上以后,土地的确松软了不少,凝风青抄起铲子挖了一会儿,不禁皱起眉头。土地虽然松软了,可深度太浅,播撒种子是足够,但要打井,这点儿深度,还差得远呢!
就算人多用蛮力日夜挖井,以云隐村土地的硬度,这可不是一个小的工程,恐怕调来应急的粮食根本就挺不到水井打完的那天。
“怎么了?”刚刚到田地的武克霄在他身后问道。
凝风青转过身,白净的脸上已经被泥土涂花,可他并不在意,用粗布袖口擦着额头的汗水,担忧道:“武大人,我刚刚试过了,烈蟒之血只能松软表层的土壤,挖开表层的土壤后,再滴血到深一点的土壤中就没有任何用了,看来我还要改良一下这血的构造,武大人莫急,风青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啊,哦。”武克霄应着,看凝风青头也不抬的往自已的草屋走去,刚要提醒他小心,就见他被一块石头绊倒,随即像块烂泥似的摊在地上。
“......”武克霄顿时无语,摆摆手,派人去扶起他,自已则单手捂住双眼,真不知道是该夸赞这位御前司职太过认真投入,还是应该批评他毛手毛脚。
这一天,武克霄带着兵士们将煮好的粥饭,分发到围坐田间的灾民手中,然而灾民们看着手中的粥,眉头并没有舒展。
“大人,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把井打好?我们总不能一直接受救济吧!”
武克霄看了一眼凝风青的草屋,见还没有动静,自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井能打好,便愧疚的低下头。
“大人,我听说,这次负责打井的人是前凌霜国的战俘,您说他能是诚心帮咱们的吗?”
“是啊,我也听说了。况且那个小战俘细皮嫩肉的,看着也不像干过活的人,他、他懂打井的事吗?”
“这......”武克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无奈的点头尬笑几下。
村民们看出了武克霄的为难,纷纷递了眼神,谁都没有再问下去。
可就算他们不问,事情也没有解决。村民们的担忧不无道理,凝风青心里怎么想,谁都不知道。可以说,武克霄对凝风青并不了解,所以他是真的要帮助赈灾,还是另有所图,武客霄也不能确定。
一直到傍晚,凝风青才从草屋中出来,经过刚刚绊倒他的大石头,凝风青小心的绕开,几步跑到挖井处,捧起沙土,仔细的琢磨着。
武克霄看着他头上的淤青,又回头看了看那块石头,摇了摇头,走过去将大石头扔到了较远的地方,才又回到凝风青身边,问道:“如何?”
“嗯,让我再试试。”
听罢,武克霄只是坐在了他的身边,不再开口打扰。
从黄昏到星夜,武克霄在大坑边坐到昏昏欲睡,几个还挂着血渍的大罐子就散落在他身边,凝风青试了所有重新调配好的烈蟒之血,可无一例外,全部毫无作用。
他懊恼的伸直双腿,坐上土堆,双手在身后支撑,疲惫的叹了口气后,眼神直直望向星空。
听到叹气声后醒来的武克霄,看着满地血罐,便知事情不妙,拍了拍凝风青的肩膀,安慰道:“御前司职,今天就这样吧,先去休息,注意身体,明天再接着研究。”
凝风青蔫蔫的,没有要起身去休息的意思,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我能想到的所有方法都试过了,为什么不行?”
听罢,武克霄蹙着眉头,很不客气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想的方法就必须有用吗?还是快回去睡觉吧!”
“可是...”凝风青面露难色。
“可是什么?”武克霄不解。
凝风青低下头,看向地面,无助道:“还没有出发时,我就已经列出了烈蟒之血的全部改进方法,怎料都没有用。就算我去休息,明日再想破脑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了。”
“是你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还是根本不想想出别的法子来?”
听到武克霄明显带有偏见的问题,凝风青诧异的转向他,死死盯了老半天。
既然话已经挑明,武克霄亦不想费心力旁敲侧击,直奔主题:“说实话,我很不理解,炽爝国吞并了你们凌霜国,呃...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自愿去做大王的御前司职的,就算是自愿,国仇仍在,为何还要这般努力帮着炽爝国抗旱?”
这番话当真是有些扎心了,凝风青低下头,似乎也在思考答案。武克霄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刚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头对凝风青说道:“若是你的话,想不出办法也没关系 ,大王对你很上心,想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杀了你的。”
其实,有可能比杀了自已更可怕。
可凝风青又不可能对武克霄解释什么,只能吞下一口莫名的委屈,在星光月色下继续沉默。
第二天,井口边,武克霄并没有发现凝风青的身影,当然,凝风青来不来对他来说也并不重要,自已虽然不能改良烈蟒之血,但是可以造出挖井的工具。从来到隐城后,武克霄就开始琢磨,终于在今天有了工具的雏形。
留下赈灾的兵士们,武克霄准备去一趟翻花城,看看有没有铁匠铺能造出自已设计的挖井工具。走之前,他觉得应该和凝风青打声招呼。虽然这次赈灾,武克霄原本也没指望凝风青能真的帮上什么忙,可他毕竟是御前司职,又同是和自已一起赈灾的责任人,想来还是不能太过怠慢。于是,他走到凝风青的土屋前,轻轻的敲了敲木门。
木门打开,是凝风青那张苍白瘦弱又憔悴的脸。
“武大人?”凝风青透过武克霄的肩膀看向外面,阳光热烈,想来自已定是睡过了头,武大人才来敲门的。“对、对不起武大人,我昨晚......”
“我知道...”武克霄见凝风青紧张的很,便揽过话来,“你昨晚很晚才睡吧,放心,我不是叫你起来干活的,而是和你说一声,我要去一趟翻花城,今晚不一定能回来。”
“你要去翻花城?”慌乱中,凝风青已经穿好衣裳,走出土屋,关上了木门,“武大人,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去?”
“你也要去?”武克霄歪头看向他。
凝风青答道:“嗯,昨夜想到了一些东西,需要去翻花城走一趟。”